李思诚又看了看那台机器,谨慎地问:“是不是这地下室有毒气?我看书上说,有些气体可以刺激人的神经,严重的可以致幻。”
人类的同情心很容易投射到无生命(假如它是的话)物体上去,因此它看起来实在可怜,像走失很久的孩子在迷茫地寻找母亲。
地下室很大,超乎想象的大。他们身在入口处不远,但通过满屋繁杂怪异的机械间的通道,他们能隐约看到尽头的巨大金属门。
好在不适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张霈很确信,这种不适感并不是生理上的病结。她第一次误触机器再回归现实时,便有了轻微恍惚,之后的每一次都比上次更甚。
张霈也探出脑袋看,果真见到楼上衣柜里那位惨遭蹂躏的机器人半成品。
“……”
少年体型的机器人正一步一顿、蹒跚着步子僵硬地穿过这个地下室。它的到来使地下室充满一股奇怪的味道,像烧焦的羽毛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那咱俩怎么没事?”王逍遥搓搓胳膊,低头对张霈说:“要不咱们还是上……”
李思诚在心里替她难受:“霈霈姐,好点了吗?”
剩下的两个人都慌了神,王逍遥给她拍背,又咒骂事出蹊跷,李思诚从袋子里翻出瓶纯净水,拧开盖子,等张霈平静下来好及时补充水分。
李思诚好奇心旺,他疑心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种声音,于是壮着胆子探出半只脑袋去看;王逍遥吓一跳,虚着声音喊:“思诚!李思诚!快回来别发疯了你!”
李思诚置若罔闻,仍探头观望着,压着声音喃喃自语道:“天,这不就是刚才的……”
门的另一侧看起来同样是个不小的空间,同楼上一样灯火通明,冷涔涔的光仿佛凝固在门后,被不知什么机器的显示灯映得又蓝又紫。
距离过远,他们看不清它的具体动作。它立在金属门前,像是在对某种无法目视的东西朝拜。短短数秒后,这台机器人竟颓然倒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次叁人的脸色都变了,齐刷刷的惨白。
张霈几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但机器人似乎对他们的存在并不感兴趣。
伤痕累累的机器人经过他们所在的机器,依旧向前走去。
张霈正疑心这声音的怪异,抬头才发现原来那扇金属门隆隆地朝两边滑开了。
砰咚、砰咚,那声音从楼梯慢慢爬近。
话还没说完,刚刚下来的那段窄梯上就有了动静。
张霈摇摇头,从李思诚手里接过水润了润嗓子,才虚弱地说:“那台机器能让人产生幻觉,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它终于一步一顿地走到那扇门前。
先前已经说过,这台机器人看起来惨遭蹂躏,身上各处迸着金属线头,关节处磨损厉害,每一次动作都带着金属摩擦的低声嘶叫。
像有人在一步一步踏下来,但这样的脚步声对于人类来说过于沉闷。
砰咚,砰咚,这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间中还夹杂着机械运行的金属摩擦声。
“我操……什么情况?!”王逍遥盯着楼梯口声音和手都在抖,“咱们藏…藏起来……”
这种理智逐渐被剥离的感觉,就好似每运行一次机器,都会污染一次精神,直到人不能承受为止。
张霈这时候还没缓过劲来。
张霈指了指身后,那里有一台两人高的银色机器。
它动作缓慢地艰难地朝着那个方向迈步,藏在阴影后的叁个人大气不敢喘,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丁点儿响动。
砰咚、砰咚。
这次比以往更严重,心脏急突,仿佛即将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她直觉得眼前一黑,不得不松开李思诚的衣服,跪在地上干呕。
冗长的机械运作声。
王逍遥挠挠五颜六色的脑袋:“这地方也太鬼了,又是破机器人又是这样的…”她环顾四周:“…这样的地下室,跟拍科幻电影一样。那个叫利昂的到底想干什么?”
张霈点点头,王逍遥问她:“是不是这台机器的问题?你刚才一碰,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那个小小的机器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闻到一股焦糊味儿。
张霈摁了摁额头:“不好说…乱七八糟,短短几秒就感觉像过了一辈子一样。”yúzんáíωúνíρ.cΘм(yuzhaiwuvip.)
“这太恐怖了吧。”有人对张霈耳语,原来王逍遥也悄悄趴在边上看。她已经快被这鬼地方逼疯了,脸色还没恢复过来,妆也早就糊得乱七八糟。
王逍遥吓了一跳:“什么幻觉?”
王逍遥跟李思诚的对话声像一台压路机隆隆在她脑里碾过,耳鸣声越来越大,熟悉的尖锐疼痛感再次气势汹汹在脑子里蔓延。
而机器人的目的地似乎就是那里。
叁个人捂着嘴悄没声躲在机器后,听着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