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砰得一声,他姐姐又吐出了第二根白骨,接着又是第三根、第四根……他姐姐一共吐出了十根白骨,整个人像是卸去了千钧重担,轻飘飘歪倒在床上。
舒蔚秋浑身一震,立即冲到屋外大喊:“二太太大出血了,快叫医生来!”楼下翘首以盼的众人登时闹腾腾乱作一团。
那巫医突然立在床脚大喝几声,嗡嗡嗡连敲了几下铜钵,舒蕙月的身子就剧烈抽搐了几下,紧接着弓腰驼背,似乎又要呕吐。舒蔚秋赶忙拿了痰盂来接。那巫医却一个箭步抢在头里,将那铜钵伸到舒蕙月面前。舒蕙月两手抓挠着喉咙,在剧烈咳嗽中吐出了一样物事,砰咚一声掉进铜钵。舒蔚秋定睛看去,那黄澄澄的铜钵之中赫然是一根惨白的骨节——人的指骨!
舒蔚秋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里一片空白。
舒蔚秋震惊得无以复加,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强力忍住恶心欲呕的感觉。
那四个男弟子一声不吭,分别站在床的四角。那巫医在地下撒了一把糯米,在香炉里点了一支线香,然后高高举着铜钵,手舞足蹈绕着大床转圈,口中喃喃念着土话咒语,每念一句,就敲一下铜钵,铜钵嗡的一声不断震动,声波层层叠叠激荡而出,在屋子里来回翻滚,让人的耳膜都感到震动。
不一会儿,妇产科医生和接生婆都急急忙忙赶来了,合力抢救了
第十二章 镜中魂
那边,两人谈过了二太太的病情。那巫医扭头吩咐道:“取我的衣服。”一个男弟子就打开随身包袱,取出一套藏蓝色的土着长袍,衣襟和袖口染着交叠的白色花纹。那巫医脱下西装,把长袍从头到脚套在身上。男弟子又为他裹上了缠头,把一件铜钵法器交到他手上。
舒蔚秋认为他穿上这套衣服,整个人的气质突然不一样了。那巫医神色一变,说道:“带我去见二太太。”范恒昌说道:“蔚秋,你来领路。”安德烈也要跟着,一个男弟子说道:“还请少爷留在一楼,我师父施法的时候,旁边的人越少越好。”安德烈皱眉道:“这是我家。”范恒昌过来说道:“你这孩子别犟了,让大师专心做法。”安德烈看他父亲一脸严肃,只好作罢。
舒蔚秋心里直犯嘀咕,不经意瞥了他姐姐一样,却见他姐姐双目圆睁,脸色惨白,浑身不由自主在发抖,模样很不对劲。舒蔚秋急忙伸手摸了她的脉搏,脉象极其激烈紊乱,他用家乡话问道:“姐,你不舒服吗?”
安德烈抱着手臂站在珠帘边,远远看着父亲和巫医说话。舒蔚秋走到安德烈身边,说道:“那个人就是巫医吗?”安德烈无言地耸了耸肩膀。
忽然楼下一阵吵闹声,娜姆匆匆忙忙进来说道:“老爷请的巫医来了。”舒蕙月说道:“哎呀,请什么巫医,老爷这不是明摆着上当受骗浪费钱?”舒蔚秋说道:“我下去看看。”
范恒昌托人请了本地最着名的一位巫医来给姨太太看病。那巫医是个矮小精瘦的土着中年男子,为人十分新派,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他又领了四个高高大大的男弟子,保镖似的守在他身后。范恒昌请那巫医在正厅坐下喝茶,那巫医很尊敬鼎鼎大名的范老爷,连连摆手用英语称谢。
舒蔚秋又冲回屋内,向那巫医问道:“我姐姐怎么会这样?她……她肚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骨头?”那巫医命弟子收起铜钵,起身说道:“有人给她下了诅咒,那些骨头是鬼手,要把她和她的孩子抓走。你们早些叫我来就好了,孩子和母亲都能保住的,现在……唉!”舒蔚秋愕然道:“现在怎么了?”那巫医摇了摇头,说道:“孩子已经被抓走了。”舒蔚秋觉得这套说辞太过荒唐,但他是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别的解释?那巫医又安慰他道:“不过你们放心,现在也不算太晚,母亲本人总算是性命无碍,她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那巫医却像是司空见惯了,托着铜钵走到香炉前盘腿坐下,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把那些白骨一根根丢在香炉里,只听得嗤嗤声响,那些白骨在香灰里无火而自焚,化作一团灰烟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舒蔚秋领着巫医上了二楼,舒蕙月身边的女仆也都清退了。房间里拉着窗帘,十分昏暗,舒蕙月孤零零躺在床上,看见几个陌生男子闯入屋中,不禁惊慌道:“这是要干什么?”舒蔚秋挨到他姐姐床边坐下,低声道:“姐别怕,这就是老爷请来的巫医。”
隔天中午,舒蔚秋陪姐姐在房里吃饭。舒蕙月什么也吃不下,舒蔚秋潦草地吃了几口饭,也说不吃了。舒蕙月说道:“你又没生病,怎么不多吃点?”舒蔚秋跟他姐姐从小相依为命,眼睁睁看他姐姐病成这样,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他心里像刀割一样,面上仍是平静的微笑,说道:“我也是吃水果吃多了,正经饭倒吃不下了。”舒蕙月说道:“是了,此地的番荔枝味道极好,清清爽爽的。”舒蔚秋立即叫人洗了一盘番荔枝,拿小刀切块喂给他姐姐吃。舒蕙月强撑着坐起来,倒也真的吃了不少。
舒蕙月忽然呻吟了一声,舒蔚秋转头一看,他姐姐两腿之间正在大量出血,床单一会儿功夫就变得一片殷红,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