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已经醒了,坐在舒蔚秋旁边看一本小书,金发乱蓬蓬地落在眉眼间。
安德烈忽然睁开蓝幽幽的眼睛,说道:“你身上还疼不疼?”舒蔚秋说道:“早就不疼了。”安德烈的身子动了动,说道:“那我想再抱一抱你。”舒蔚秋不语,把脸转到另一边去。安德烈慢慢翻身来压住了他,一眨不眨盯着舒蔚秋。舒蔚秋终于抵挡不住,抬手挡住羞红的面孔,说道:“你不要老是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安德烈却固执地拿开了他的手,一边吻他,一边低声道:“我要你看着我。”
后来那段时间里,安德烈索性就住在了青竹堂。有时候大太太打电话来说想念他,安德烈才会回湖边别墅一趟,但晚上一定会来青竹堂过夜。
安德烈深深凝视着舒蔚秋,低声道:“我叫他们送水来。”舒蔚秋摇了摇头,说道:“你别叫人过来。”安德烈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说道:“那你要不要换衣服?”舒蔚秋那件薄衫子揉得七零八落,皱巴巴压在他身下,露出大片光裸的肌肤。
他越是这么要求,他越是羞于直视他,但后来他们的身体又缠绵在一处,再也不分彼此了,他就一直看着他了,他要永远记住他今晚的样子。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告诉他,他的金色头发,他的透蓝眼珠,他那种尽力克制又隐忍不住的表情,在他看来也非常美……
安德烈闭上眼睛,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就在舒蔚秋的耳边。舒蔚秋说道:“怎么了?”安德烈低声道:“你真美。”舒蔚秋睁开眼睛看向他,好笑道:“你就为了这个唉声叹气?”安德烈说道:“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永远像今晚一样美。”舒蔚秋想了想,说道:“我恐怕是会变的,每个人都会变的。”安德烈说道:“所以我有点难过,我想要你和我,永远都是今晚这样。”舒蔚秋笑了笑,把脸靠在他的胸口,听见他沉沉的心跳声。
有一次,他们上小暹罗山观光,准备徒步走到山顶。半路上经过那座神秘的寺庙,就是不许外人涉足的那个禁地。两人远远看了一眼,那是一座典型的南洋风格寺庙,为了防潮,地基整体离地很高,莲花形屋顶在绿意盎然的树林中分外圣洁。
安德烈唔了一声,伸长手臂越过舒蔚秋的身体,把香烟摁灭在他这边的床头柜上。舒蔚秋一动不动躺在下面。
现在不知道几点钟了,也许已经快要天亮了。太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雨声柔脆,篁竹潇潇。舒蔚秋半阖着眼眸,似睡非睡靠在枕头上,一条胳膊静静搁在面孔旁边。
舒蔚秋说道:“富兰克太太听说我在申城上的是教会学校,她就很想劝我跟她去教堂。”富兰克夫妇都是非常虔诚的信徒,安德烈也早就知道。他合上那包着皮革的小书,仿佛沉思似的,忽然说道:“你在中国有没有男朋友?”舒蔚秋微笑道:“有的,我有好多情人,数也数不清。”安德烈眯着眼睛瞧着他,说道:“圣经教人们不许说谎。”舒蔚秋笑而不语。安德烈俯身来吻他的额头,舒蔚秋说道:“该起床了。”安德烈低声道:“可我不想离开你。”
第十一章 恨无常
安德烈一边说着,手指一边沿着他的嘴唇来到下巴、脖子、胸口,随意描摹着他光滑温热的肌肤。他低头吻了吻舒蔚秋的身体,又道:“你要哪件衣服,我去给你拿。”
纱帐飘飘荡荡,在他雪白的脸上投下摇摇晃晃的光影,若有若无,犹如沉在湖水中能看见的画面。
第二天早上,因为老爷和二太太暂时不会搬来,两个年轻的主子又起得晚,青竹堂的仆人们就正大光明聚在廊下偷闲嚼烟叶,时不时说笑两句,响亮的声音传到楼上,舒蔚秋也渐渐醒了。
舒蔚秋翻了个身,缓慢地伸了个懒腰。安德烈抬了抬手里的书,那是舒蔚秋昨晚搁在床头的拉丁语圣经,封皮里面写着富兰克的签名。安德烈问道:“这是医生给你的吗?”舒蔚秋说道:“是医生太太给我的,让我拿着复习拉丁语。你懂拉丁语吗?”安德烈摇了摇头,舒蔚秋笑道:“那你还看?”安德烈说道:“我就认识一点点拉丁语,不过圣经本身么,我是提头知尾的,不用很懂拉丁语也能读下去。”
舒蔚秋低声道:“你别在床上抽烟,烟灰掉得到处都是。”
他看向窗外,雨恋恋不舍地停了,难得凉爽的清晨,窗外竹林愈发青翠欲滴,满世界都折射着碧绿光彩。
舒蔚秋仍是闭着眼睛,低声道:“你别忙了,睡吧。”安德烈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不管我干什么,你都不答应呢?”
安德烈坐在另一边,点了一只香烟,深深吸了一口,随即倾身侧卧在舒蔚秋身畔,低头来吻他的脖颈。
安德烈两条胳膊环住了舒蔚秋,舒蔚秋掏出一条手来搁在外面,无意间摸到了安德烈胳膊上的伤疤,便来回细细摩挲。
舒蔚秋微微一笑,安德烈也笑了笑,懒洋洋躺下来,伸臂把舒蔚秋整个儿搂在怀里。方才那极致的欢愉,好像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气氛,把两人笼罩其中。两人互相依偎着,紧贴着,从彼此年轻的身体上得到无限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