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日子清苦,这座道观又不比京城的青林寺,哪有那样多的香客供奉?整日里不是青菜馒头,就是寡水稀粥,班媱吃不来,可也从来没抱怨。她刁蛮任性,却也懂得分寸,不会在大事上挑三拣四。
傅九渊本想着捱过婚期再思索这上山的事情,没想到班媱先做出了决定,要求他带着自己也一同上山去。不为别的,只为看病。
他们抱着试试的心态上山去,刚到那里就被人家给拒之门外。
可傅九渊的病情等不得,没过多久,他吐了一次血,很快就又陷入睡眠。班媱苦守了许久,到了第七日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不通医术,无法摸出脉象。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去找张道士帮忙。
老头子最是顽固,班媱早就知道这一点,发挥了最擅长的不要脸皮神功,想尽办法地就在山中住了下来。她观察着这老道士的日常活动,想要从中找到些可以打动他的东西,看了四五日,还是干瞪眼。
她逮着机会就给张道士说傅九渊的病情,汇报每日的饮食休息,一天不落,张道士虽然不作评价,却还是句句听在了心里。可光是听有什么用?听一听就能散去病痛,那不如直接拜佛好了!
夷山上能人众多,然而都是些清修的道士。也不知道郑暄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那夷山上有位精通医术的圣手,二十年前就已经隐世,医道颇深,可以一探。
刚过去一月,滇南就来了信。
信中内容无人知晓,只是这送信之人的选择,或许别有用心。
今天早上来扫地时才发现她在此处,一身湿,当是淋了一夜的雨。
傅九渊劝她不要多想,刚过五月就带着她和傅七襄上了夷山。
叶卿云在离开之前得知了这件喜事,连夜画了幅比翼双飞连理枝的水墨,送给他们俩。班媱仔细端凝,笑得开怀。
世间英雄无数,最是难过情关。
入夜,班媱翻来覆去睡不着。山上下了场大雨,本就阴凉的山间变得格外冷清,傅七襄害怕鬼神,依在她旁边才得以浅眠。她怕打着傅七襄的背,不怕不怕地嗫嚅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拉着叶卿云就问,来日若是有了孩子,能不能让自己做回干娘。
叶卿云红着耳朵就笑骂:还是没变!也不知羞!
我跟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她笑着,望了望门口那个人,跟他,就更没什么好害羞的了!
这也不是个办法,师叔性子冷,我劝不动,只能找你来劝她了。你们屋里已经有一个病人了,她可
我去扶她她也不肯起,脸色苍白可身上却在发热,她告诉我,若是师叔不愿救人,她便长跪不起。
是个物候、时令都喜庆的黄道吉日。
她也不过是个十岁孩子,扛不住事,焦急之间就想找熟悉的面孔,以获得一些安慰。
张道士心灰意冷,看透沧桑,选择入定清修,不过也就是逃避尘缘的一种办法。班媱想要再探知些细节,对症下药,却只得到二十年前旧事弥散的结论。
她与她爹虽然打小就不合得来,可娘亲早逝哪里又是她的错,她爹一厢情愿地恨着自己,却将爱情投注到姨娘身上,很难去说,他究竟是思念着自己的娘亲,还是只是嫌自己碍事?
班媱为此事纳闷许久,傅九渊直说,他自有安排。
屋外的崔谦玉和傅九渊也聊得痛快,小时候那样紧张又闲散的关系,最后好像回归了和睦。也许世间都是些兜转万千的故事,只有走到最后,才能知晓结果。
班媱她爹只称这婚事上好,夫婿挑选得当,来年若是得空,必来京中参加婚宴。一番话说得既亲近又客套,班媱看下来只觉得心寒。
师父已经不问尘世,各位还请回吧!
关于婚事的一切行当都按照所留下的规程准备着,有必要的话,可以找郑暄商量,其余事项,等他回来再做安排。管家不解,也只能照做。
她磨了好久也等不来张道士的一个眼神停留,直到六月初,郑暄托人带了一封信上山。转交给张道士后,他的态度明显柔和了许多。
她跟在他的身后就小跑着向前去,绕过三两座小屋,最后在蒙蒙细雨中,看见班媱的身影。
竹叶青,那个心高气傲的竹叶青,为情报恩杀人的竹叶青,最后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收服了呢?班媱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傅九渊这病或许有希望了。
她不会说话,恩恩啊啊半天也表达不出自己的心中所想,遇见的道士们都爱莫能助,她只能到处搜寻着班媱的身影。直到一个跟她年龄一般大的小道士,给她指引了方向。
傅七襄不知她去干嘛,傅九渊已经开始发汗,身边离不开人,她一遍又一遍地帮他擦拭着额前新冒的汗珠。她伏在床沿就睡了整整一夜,按着班媱的吩咐好好照顾着自己的兄长,可兄长一点动静都没有,叫她实在发慌。
山上的小道士们很快就都认识了这位每天都跟着张师叔后面跑的漂亮姐姐,也被她一次又一次的零嘴分享给成功攻陷,主动给她透露师叔的陈年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