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头没人说话，但有人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可是……”
你指了指795：“他刚刚说太感谢你了，你不应该回应一下吗？”
“那为什么对我……”795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你的脸色，生怕提起这件事会再次让你生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和795相处得非常愉快，除了他每天晚上都要问你，今天的他有没有更像人类这一点之外。
你打断他：“他在向你道谢。”
你每天的回答都是没有。
“啊，啊，”修理师尴尬地动了动眉毛，在你的注视下转过头，正眼看着795，勉勉强强地吐出几个字来：“不客气。”
“你也是啊。”你说，“陪伴也是功能的一种。”
“是啊，”你回答，“有的人可是对着刮花的洋娃娃都能心疼到哭的哦。”
他也听出了是谁。
“行了行了！”你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又不是研究人类学的！今天的成为人类小课堂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内容课后自己揣摩！下课！”
应该会吧。
第二天修理师给他修好了脸部的凹陷和脱落的皮肤，第三天装好了腿，第四天给他装上了手……穿上衣服后和以前倒也没太大区别，但是脱下来之后，还是能看见四肢接口处的一圈凹凸不平的疤。
你的手立刻僵住了，你看了一眼795，机器人的听力比人类要强得多，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他发亮的瞳仁缩到针尖那么大，嘴唇抖了抖。
情感机器人795感动得眼睛里蓝光乱闪，期期艾艾地蹭到你旁边来，还想偷偷牵住你的手，被你拍开了——你还要给支票签名呢！
又来了又来了，修理师又露出了那种敷衍的，一闪而逝的笑容，为了向你表示他很有礼貌的笑容，修理师转向你，说道：“如果你实在不喜……”
“你好？”
“……我好想你。”
“不行啊，”修理师回答，“他原本的四肢是被硬扯下来的，皮肤损伤太严重了，没办法修补得和原来一样平整了。”
竟然是易晃。
你刚要回答他，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你赶紧摸出手机：“等等啊，可能是工作上的电话……你好？”
毕竟是完全按照你的喜好来定制的机器人呢，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真人，很难不爱上吧。
“呃？”
哎。
“如果有一天，我完全和人类一样了，你会爱上我吗？”795拉住你的衣袖，你正准备去洗澡。
你耸肩：“不一样也可以心疼它啊，我们人类的同情心可是很旺盛的。”
“你的感情也只是被芯片控制吧，你怎么知道它就是真的？”
“可是它不会有感情，也不会思考，它唯一的程序就是打扫卫生……”
“不一样，”795皱眉，“它是功能型机器人……”
会问这种问题本身就说明了他的问题所在吧，真正的人类怎么可能这样问啊。
795一下子梗住了，他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歪过头去不看你，还是坚持：“反正我和它不一样。”
“这个没办法去掉吗？”你皱着眉头问修理师。
“哪怕是对一个没有生命，也没有感情的物体？”他问。
与795对比，修理师就没那么快乐了，一定是他的修理生涯中最古怪的场景之一，居然要回应一个机械的感激之情。他再也不愿意看795一眼，低着头一个劲地读注意事项，全部工作做完后，便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了。
“你们都是机器人，同类啊。”你提醒他。
这家伙，口口声声说着想成为和你平等的存在，想作为人类站在你身边，结果其实还是不懂人类嘛。
“我觉得挺好的。”795动了动手指，摸摸自己大臂上的一圈疤痕，笑着对修理师说道：“太感谢您了。”
795一脸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心疼它？我是替你省钱啊。”
你把清洁机器人的金属盖装回去，把它放到地板上，这才转过来对他说道：“因为他们把你当做别人的财产，而不是一个用来投射感情的对象。人类就是这么奇怪，当你不能被占有、也无法被获取利益时，他们会同情你，一旦他们能够从你身上占便宜了……什么同情心，同理心就都不见了。”
795果然讪讪地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