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设计不太合理，检测仪前的凹槽太容易积灰，所以它总是感应到清洁指数不达标。”795叹了口气。
你点了点触屏，清洁模式自动，清洁时间自动，很正常啊！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转过头看795。
“上门修吧。”你说，“你明天能来吗？”
“不可能的，”795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它没有装载这么高级的程序，你看看是不是设置里出问题了。”
“以前没感觉有这毛病啊。”你取来棉签，把凹槽里的灰一一掏出来，“该不会老化了吧。我才买来没多久呢！”
“明天见。”修理师跟你握了手，把电缆从795身上一一拆下来，再把腹部装好，人造皮肤安回原位，一切结束后，795对他说了声谢谢您。修理师没回应，只是敷衍地笑了笑——甚至这敷衍都是冲着你而已，至于795如何，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们提供上门维修和回厂返修两种形式，上门维修的话会慢一些，因为必备的元件太多，而且工作量太大，可能需要两到三次才能完成，回厂返修大概需要三天时间，还能提供一次免费的全面检查。”
“不用了，”你最终说道，“把他修好就行了。”
仅仅保留主程序的他，还是他吗？倘若把他看作平等的生灵，那么那块小小的芯片就相当于他的灵魂，觉醒的机器人拥有出错的灵魂，灵魂可以复制吗？出错的灵魂也行吗？
操，真他妈不如新买一个算了。
修理师愣住了，估计从来没遇到过你这种客户，简直就像是送上门来的冤大头，尽挑着不占便宜的选项……你清了清嗓子，他这才回过神来：“可以的，明天上午十点好吗？”
“我们公司完全有能力做出一台一模一样的伴侣机器人，而且您还可以选择把他的主程序转移到新机器上，这样一来，和现在这个是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的……价格还更便宜。”修理师还在劝说你。
你被清洁机器人工作的嗡嗡声吸引了注意，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这几天总是跟疯了一样在客厅里跑个没完，撞上你的小腿也不消停……靠，该不会它也觉醒了吧！你一脸警觉地盯着它。
“不是的。”795立刻说道，他也太肯定了，你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抿抿嘴唇，又说：“因为以前我都会定时清掉里面的灰尘。还能用的，不需要换。”
修理师还要说些什么，你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我都不怕花钱，你们还怕赚钱啊？报个价吧，修好他要多少？”
腹部被完全打开的795躺在沙发上，内里的小型计算机插着几根连到修理师的电脑上的电缆，听到这话，眼睛里的蓝色光圈紧张地闪了闪。
你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来：“辛苦你了，明天见。”
如果能把记忆芯片也转移……听起来好像是还不错，但这有有点像是忒休斯之船的悖论，换掉一条船的一块甲板，这条船依然是这条船，再换掉它的旗帜，它还是这条船，倘若把所有甲板都换掉呢？他还是他吗？
你把清洁机器人从地上托起来，捧到795面前，依他所说的把它翻了个面，然后拆开检测仪所在位置的金属外壳，他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灰尘太多，堵住了，你清一清灰就好了。”
“是不是检测仪出毛病了……你拿过来我看看。”795说。
系统故障也会被处理吗。
你又看了一眼795，他抿着嘴唇，眼睛紧盯着你，光圈缩到最小，怕极了你即将给出的答案，却又迫不及待想要听见那个答案。
“行吧，”你拍拍他的脸，“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是的，有问题——系统故障，机械磨损，所有问题我们都会进行处理，并通知您的。这在平时是收费的。”
“……哦。”你低下头继续掏灰，“干嘛？你心疼它？”
修理师给出了一个让你牙疼的数字。
“要多久才能修好？”你又问。
“小姐，您的伴侣机器人状况非常不好，”修理师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抬起头来，“我的个人建议是，重新买一台新的吧，老顾客还可以有八折优惠，算下来维修的价格还要高出许多……”
“我要破产了。”你对795说。
“全面检查？”
“不用了，”你瞥了他一眼，“这个我挺喜欢的。”
795笑了——左半边脸心满意足地在笑，右半边脸肌肉和金属骨骼移动的那种笑，太恐怖了，你立刻一巴掌按在他脸上，把他的脸推得歪了过去：“笑什么笑！再笑揍你丫的！”
（五）
留下你和躺着的795大眼瞪小眼。
“对不起，我不该笑。”795立刻向你道歉了，他确实努力收起了笑容，但嘴角还是翘着，脸被你按着不能转过来，眼睛却还是努力看向你，蓝澄澄一圈光在眼角闪啊闪。
修理师在移动终端上替你下了订单，告别后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