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我怎样做才可以?”他问。
如果不注意,一直用这样的冷水洗手,那手上就会长满冻疮,会变大变肿,热的时候痛痒难耐,最后溃烂。
“……”
她的声音不再清脆温婉,沙哑的笑声结满了冰渣。
他通过玻璃杯看世界,横向拉长如同单反相机的鱼眼镜头,纷纷扰扰的世界全数变异。
“你说她是不是非常恨你?”
浮生,拜,百年孤独。这怎看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在找我吗?”她的声音传来。
他逃也似的躲进了厨房,用干净崭新的热水壶烧水,伸手接了一捧冰凉的自来水洗脸。
风灌进盛南时的衣袖里,他的脊背都在发凉。
不是很危险,是很冷。
他想让她从窗台边下来,于是就说:“我放你走。”
她的头发被吹上了雪絮,她问说:“爱我吗?”
“如果我是你,是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我已经自杀了。”
那一个旖旎的夜是今生的懊悔,只他一人觉得旖旎,流放的魂却在雪地里煎熬,道歉和示爱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摇头说:“不冷。”
“……”
“我以为你不知道。”
盛南时的腿发软,踉跄了一步想过去留
她朝他回眸一笑,忽明忽暗的萤火围绕着她飞舞。
“……”
这是最香最有力的筹码。
所以他默认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满是仇恨道:“我恨你。”
他是这场悲剧的因,也是这场悲剧的果。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无力地想为母亲辩驳,“……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等发现一切都是哄骗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我……如果她没有怀上我的话……”
他静静地听她咄咄逼人的攻势。
他顿了顿,抚摸着手下的书想汲取力量来支撑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语,“没有怀上我的话,她会离开的。”
聪明的她说:“我不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无限因果循环,有因有果,他不能选,他没法选。
“危险,快过来。”他柔声劝,不动声色缓慢靠近她。
沉默是他披麻戴孝的丧钟。
萤火会在薄荷色的黎明里化成叶上的露,死在人们无从知晓的角落。
他望向她的方向,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颤。
他的手按在书上,低声说了一句,“她不想的……”
她坐在窗台边。
她盈盈一笑,却用命令的语气说:“别过来。”
她说:“你爱的人怀着你的孩子,死在你母亲自杀的地方,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送你最好的礼物。”
“很冷。”他指了指窗台。
冬天好冷。
寒冷刺骨,他被冻得睫毛颤动。
他靠在料理台边,看热水沸腾翻滚,然后自动“啪”一声灭了底座的灯。
“……”
烧得好快,如果再烧久一点就好了。
“盛南时,我一想到能离开你了,我就不冷。”
“不用了。”她说。
说给她听,说给他自己听,说给这个房子的原主人听。
她真的为这个笑话笑出声来。
他听话地住了脚步,温顺地托着那杯热水。
“那太好了,我的表演可以结束了。”
“囚禁我,强迫我,就是你所谓的爱我的方式,这会不会太可笑了?”
他到书架前抽出了这几本书,翻过来倒扣在桌面上,掩耳盗铃般遮遮掩掩。
“你以为我是喜欢上你了,才愿意怀上你的孩子吗?”
她就在那里,是仙是幻是温柔。
他转移话题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
“没有。”他说。
他低垂的眼里满是阴翳,信誓旦旦道:“请你相信我。”
他的喉咙里塞了一堵棉花。
“……真的很对不起。”
他倒了一杯出来,她却不在沙发上了。
她了然地点题道:“所以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开了窗,风把她的衣领吹得猎猎作响。
他没有迟疑地回答道:“爱。”
百年孤独》倒是完完全全赤诚相待了,其余的书本没那个露脸的机会,被物件打压得跌进黑暗里。
盛南时的眼睛只敢看玻璃杯,含糊道了句:“我知道。”
可以说他,不可以说他的母亲。
“你母亲自杀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该多好。”
“给我注射毒品,让我怀上你的孩子,残害我的朋友,你要我相信你?”
她听见了,问说:“这就是你给她找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