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鬓头春(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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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公子按自己的法子查案便好。扇独身一人在南邑恐怕处处受限,跟着公子倒还方便些。”祁扇紧盯梅沉酒睑下的青黑,眉间隐约的笑意愈浓。

    祁扇无端被这生冷的语气逗笑,他踱步自厅内走出与人并肩站着,“扇是巳时过半才至的,又同周大人聊了许久,算不上有什么耽搁。”

    梅沉酒瞥了眼重新被押回地面的赵海,气极反笑,“你既见得宁将军留在康盛,怎么见不得商大人脱离嘉和的苦海?”

    “祁大人才同梅某一道查案,周大人自然是要在今日告知关城百姓。”梅沉酒提裙踩上石阶,率先朝着人行了礼,“劳烦周大人。”

    梅沉酒没甚表态,可得令后的周识立即松释下挺耸的肩膀,脚底抹油似的慌忙告退,瞬间躲不见了踪影。她望着人的背影好笑地看直了眼,心里暗叹祁扇这张脸虽然生得好看,但也不妨碍旁人避他如避洪水猛兽。

时记下的名讳。”原本安分跪于地的赵海在应声后,忽地瞪大了两眼,挣扎着就想起身,“…公子方才是说,商崇岁商大人!?”

    “关城的客人天南地北…”赵海闻言无奈低头,可为难的话只说了半句,再度开口已有些不解,“近来的客人倒是常提起城郊的那处佛庙。”

    “宁将军手握兵权,又在坊间声望极高,陛下自然不会轻易处置。”赵海话中惊切难掩,“可商大人…商大人可是……”

    “可是什么?你把自己当作什么了?”梅沉酒被他接连不断的话搅得心烦意乱,拧眉斥责道:“赵海,嘉和二十五年哪怕烧了他们烧了我,也断不会烧到你身上!”

    周晗站在门外候着,见人出来赶忙迎了上去,“外使在厅前,在下领公子过去。”

    “佛庙?”梅沉酒眉眼一凛。

    “如此看来,凶手当不止一人

    “…是梅某失礼了。”梅沉酒没多辩驳就俯身作歉,态度不卑不亢。

    梅沉酒移了视线,口吻极快地恢复平常,“你既身为掌柜,免不了要同人来往。我且问你,近些时日,客人们都闲谈些什么?”

    只一句,就将他出神的魂魄重新打回已显颓态的躯壳里。赵海倏得静默,不再言语。

    “具体的时日,鄙人也记不大清了。”

    穿堂风过,消了梅沉酒午时赶路的燥热。她立定于檐下阴影处,试问道:“可是让祁大人久等了?”如此好声好气地说话权当给自己长了个记性,再没有因渴睡而看人脸色的下一回。

    梅沉酒见左右再问不出什么新鲜来,终是倦怠地对旁站着的两人招招手,“周大人已吩咐过牢中那些狱卒,带他下去罢。”

    “公子昨日同仵作看了其余的尸首,可有什么发现?”祁扇下了台阶,示意她带路。

    梅沉酒自知耽误了时辰,随人顺小道一路疾走,拐过不少堆置杂物的偏房,才和祁扇打上照面。他正侧身与周识谈话,一袭玄青素袍显得气质尤为清放,“周大人何故今日才贴出告示?”

    “你可还记得佛庙是何时修缮完全的?”梅沉酒无奈轻叹一口气。世事动荡,普通百姓求神佛庇佑再正常不过。

    梅沉酒愣了一瞬,复极快回道:“五具尸首伤处各不一致,伤口均被捣毁。”

    梅沉酒闻言一扫刚才的踟蹰,正色道:“爰书上的头桩案子虽然已经落断,但在下还有疑虑需得入狱审问。其余五案中,已有一案的凶手被江湖人士所治。他名呼石允,尚收押在官牢内。既然祁大人肯凭我意,梅某便斗胆作这案审的主,请大人一道前去了。”

    祁扇往她脸上瞧了半晌,良久才道:“周大人说梅公子昨夜埋首案牍。现下一瞧,公子果真是劳心劳力。”

    “是围着几尊石佛建的一座小庙。”赵海皱眉回想,“鄙人如未记错,这佛像是早些时候一名石匠过路时着手雕刻的。眼下佛事兴盛,神佛更不可轻易流落荒地。周县令便吩咐人把那处搭上砖瓦,也供过路人歇脚。”

    “扇跟着梅公子便是。”受人忽视的祁扇不多计较,爽快地接过话茬后向周识微微颔首。

    苦于招呼祁扇的周识听见背后终响起脚步声,立刻按捺不住地回身,想把这烫手山芋交出去,“公子当真客气了。既如此……”

    手臂被虚扶起,抬眸便与祁扇四目相对。上回埋头端茶送水的家仆和婢子早早没了行迹,更无人敢踏入此地寻两位大人的是非。厅前,檐下,唯他们二人。梅沉酒垂落手腕,远望向微泛茶白的毒辣日头,思忖着开口,“祁大人昨日也察过爰书了,不知今日审查是想…?”

    待到审完赵海离开此地,梅沉酒询问身边卜易,才发觉快临近五更天。她想重回榻上歇息又觉得过于散漫,便随手在架几上拣了几册卷子,打算进屋挑灯细看。谁知下刻被叩门声惊醒,时已将至正午,案上的书简也只被潦草掀开了一角。

    午后所察的尸首惨状牢牢印在她的脑海里。若暂且将其余几案的凶手想作一人,其出手狠决、神出鬼没,想要直接缉拿归案恐怕十分困难。求财或寻怨,如能探得市坊间的风向,兴许还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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