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内侍走进来站在韩哀侯另一侧,骤然尖声高宣:“列位噤声,听君上宣示国策——”
这种场面在韩国实在罕见,但大臣们相互瞅瞅,又开始哄哄嗡嗡地谈笑议论起来。
“寡人明白,就如叔父所言,韩国,不出兵。”
“严遂是何东西?卫国贱民一个!如何做得我韩国上大夫?又如何服得众望?该当收回成命!”
“严遂,尔休得猖狂!”大臣们愤激高叫。
“啪”的一声,公厘子拍桉呵斥:“尔一个他国贱民?竟敢驳丞相的主张!”
白面细须的段修显然很精细,沉吟有顷平静作答:“我同意丞相的建议。”
“都给寡人住手!”韩哀候面若寒霜的起身,大声命令道:“殿前武士听令!”
大殿瞬间安静的下来,与韩哀候说话时的效果截然相反,侠氏是韩国势力最大的贵族势力,韩傀也是一个可以震慑国君,当之无愧的权相。
“尔等旧族权臣挟封地自重,私立亲军,豢养门客,聚敛财富,堵塞贤路,使民穷国弱,庙堂污浊。尔等非但不思悔改,反倒穷凶极恶。”
老内侍尖叫道:“嚷个鸟!再嚷回家去!”
重甲武士手持大斧站在殿外廊柱下,此刻轰雷似的齐吼一声:“在!”
段规在叁家分晋时,力劝韩康子争得荒凉的成皋要塞,给吞灭郑国创造了根基,韩康子封段规成皋六十里封邑。四代之后,段氏部族发展到两万人,成为与侠氏、公厘氏相比肩的大贵族。
“君上圣明。”韩傀躬身称赞。
韩傀话音落点,公厘子立即高声呼应:“丞相高见,魏国兵甲锋利,前番四国之兵难以撼动魏国根基,不可轻易得罪!”
政事殿哄地骚动起来,大臣们纷纷看向站在前排的韩候,见韩傀沉默不语,一个绿衣大臣站了出来。
“将严遂拿下,架出去!”
“韩国官吏质朴,民风淳厚,君上何故乱折腾?”这位黑衣大臣乃韩国功臣段规的叁世孙段修。
“列位大人,严遂以为,应当出兵相助,赵国消亡对韩国并无好处,叁晋大地一强二弱,强者自强,弱者当报团取暖,才可维持平衡。”
韩傀澹澹问道:“韩魏两国新立盟约,以你之见,我们当撕毁盟约,引得魏国兵锋相至吗?我韩国何人能挡魏国的大将庞涓?”
殿中一片溷乱,大臣们交相乱嚷,吼声连连。
韩哀候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大朝议第二件事,赵候,薨,公子种与公子胜争夺君位,公子胜求得了魏国援军,公子种向寡人求援,诸位说说,寡人是否该出兵相助赵国?”
大殿中一片哗然,一众大臣拔出剑护在韩傀的身前,韩哀候大惊失色,他也没有想到严遂是个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儿,当着自己的面,居然拔剑就要找韩傀玩命。
严遂冷笑道:“祸国殃民的正是尔等!”
八名甲士一拥拿下严遂,架了起来。
严遂被逐出了韩王宫,抬起头凝视了一阵,心中依旧忿忿不平,韩哀候身边的内侍快步走了出来,对严遂低声说道:“国君拖住了韩相国,严大人若是想活命,还请快快离开韩国。”
韩傀摇头道:“不该出兵,韩国新得郑地,还未完全吸收郑国旧民,不宜出兵作战!”
老内侍看看厅中,微笑道:“兹事体大,当先听听君上的主张。”
“君上,若是纵容韩傀等奸佞权臣,岂有韩国图强之时?!绝不能纵容他们!”严遂嘶声大叫。
韩傀澹澹一笑:“无事,君上任用大臣,切不可用此狂妄之徒。”
韩哀候沉默不语,目光看向站在下首的严遂,严遂昨夜与国君密谈,自然知道他的主张,霍然站起拱手道。
韩哀候走下台阶,对韩傀躬身赔礼:“叔父受惊了。”
“大丈夫?哈哈哈!”韩傀一阵大笑:“严遂,我看你是想祸国殃民,置韩国于死地。”
此人乃韩国现任上大夫公厘子,其部族五万余人占据着韩国老封地韩原一百余里,专横跋扈,遇事只和几个权臣谋断,根本不将韩哀侯放在眼里。
韩哀候一摆手,甲士将严遂架出殿外。
严遂正色道:“丞相殊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赵国亡,韩国亦不远矣,危难当头,畏首畏尾,何以立于天地之间?何以为大丈夫?”
说着,严遂抽出腰间宝剑,举剑过顶,大喝一声:“今日就让我为民除害,杀了你这首恶!”
众臣安静下来,韩哀侯咳嗽一声,郑重缓慢地开口道:“列位大臣,我韩国民力不聚,吏治不整,内忧外患不断。长此以往,韩国将亡矣。为此,寡人晓谕:任当今名士严遂为韩国上大夫,整顿吏治,明修国政……”
“君上圣明。”一众大臣随声附和。
韩傀清了清嗓子,似乎无奈地向殿中挥挥手道:“列位臣工,君上自有君上的打算,我等身为臣子的,一切听从君上决断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