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治人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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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于皇极门面南而坐,臣子面北而立。至明宪宗后,天子退出廷议后,文官廷议就改作面东或面西的阙左门了。

    林延潮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转身走向墙边存放公文的红柜。

    孙承宗眼眶里泛起热泪回身入内,决然道:“若师相心意已决,学生……愿与师相共同进退。”

    沈一贯则面北而坐,二人南北对立,间隔了老远。至于主持廷议的户部尚书杨俊民则立在二人之间。

    尽管朝堂上林延潮的门生党羽众多,眼下已有不少中立官员都已支持沈一贯。

    林延潮的手段会比当年张居正颁考成法,清丈田亩,一条鞭更狠,一举触动无数官绅的利益。

    为何廷议要选阙左门,阙右门,因为天子御门听政在皇极门。

    除了林延潮,沈一贯,其余如杨俊民这样大员都要站着。

    这名宫里太监这么说完偷看林延潮,沈一贯的脸色。

    但见林延潮毫不犹豫道:“大臣廷议,司礼监掌印旁听,本朝从无此规矩!本辅不能破例。”

    孙承宗道:“师相,坊间流传恩师欲变法革除积弊,先是火耗归公,再摊丁入亩,最后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这几年从九卿名单的变化上,也可知道沈一贯为何执意加入言官参与廷议。

    按照惯例,廷议上议论什么事,就由哪一部的官员在主持,这一次廷议议论火耗归公,自是由户部尚书杨俊民主持。

    沈一贯抚须道:“请转告你家老祖宗……休作此想!”

    杨俊民得了林延潮示意,当即道:“今日所议之事,诸位都各自于下派的揭贴里知晓了。万历银钱为地方州县阴阻,此事盖因火耗而起,皇上知有火耗之事,震怒非常……”

    “沈四明身旁那些浙籍官员那边传出来的。”

    阙左门下摆着两张公座。

    孙承宗见林延潮露出逐客之意,只能告退。他走到门外,回头见林延潮以指叩桌,凝眉沉思。

    这是林延潮,沈一贯的位子。

    在大廷议前,气氛严肃,林延潮与沈一贯二人神情都是凝重,今日之事是二人第一次短兵相接,百官知此也有一番凝重。

    “师相若提出火耗归公,必遭到官员与读书人们的反对!学生为师相计,还请三思。”

    而吏部尚书李戴,礼部尚书于慎行,兵部尚书宋应星,刑部尚书萧大亨,工部尚书杨一魁,左都御史温纯,通政使林材,大理寺卿郑继之如此九卿大员也仅仅是站在檐下。

    那名太监悻悻而退,林延潮,沈一贯对视一眼,都是笑了笑。

    与议官员皆聚于阙左门外。

    廷议之日。

    孙承宗心情沉重,他从这几日得知,沈四明四下散播言论,言林延潮欲大刀阔斧行变法之事。

    这名太监向台阶上东西对坐的林延潮,沈一贯行礼道:“启禀两位老先生,闻之今日大廷议,老祖宗正好有空,故而打算来此旁听,然后再禀告皇上,不知两位老先生意下如何?”

    “师相……”

    这一刻孙承宗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至林延潮门上时情景。那一天雪下得很大,他于落魄之时投奔林延潮,得之收容。这一刻十几年的师生之情涌上心头。

    林延潮看向孙承宗道:“你的话仆明白,不用再说了。”

    “果真如此。”林延潮冷笑,沈一贯果真使下作手段中伤自己。

    林延潮取出一书来交给孙承宗道:“此书乃我入阁三年执政的经验所谈,尽述国家的弊端,如何治理根除,如何循序渐进都写在里面了。”


    然而此刻提及石星,林延潮倒有几分想念之意。

    田义居然在这时插了一脚。

    至于言官们更必须站着参与廷议,然后还要晒太阳。

    就在这时,但见一名宫里太监从远处匆匆奔来。

    林延潮道:“这些年奉承之言听得多了,稍有些实话不免觉得刺耳。真高处不胜寒……但朝堂上要有讲真话的人,你说得不错。眼下朝中反对者不少,换以往吾必安步当车,但眼下时不我待。”

    林延潮神色一动:“何人所言?”

    “……钱粮火耗,原非应有之项,但自各省行一条鞭法来,相沿已有一段时日,地方官员非以此无以养廉,故姑且存之。以往此事都掩在盖子里,但人人都心知肚明,今日到底何去何去,我等拿到台面上说一说,最后拿出一个章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自仆入阁之日,沈四明即处心积虑要逐我而后快。仆大不了回乡教书,但朝堂上却不能没有人贯彻仆的主张。此书你拿在手里,将来吾学若不被人推翻,那么你一定用得着。切记廷议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说一句话,过早暴露政柄则后患无穷,切记你是当今太子的老师!”

    这时候谁都知道,林延潮,沈一贯之间马上就要开打了。

    林延潮的公座虽侧对着百官,但却也是面南而坐,他正从容自定地喝茶,尽显文官首臣之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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