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素此时黛螺粉颊,神色似渌水澹澹般清朗,看不出有甚情绪,唯眼角一滴泪痣衬着她双目剪秋水,似染了万千柔情,而显得略带媚气与艳彩,当下正盯着云景不放,更令云景心神为之一荡,嘴里喃喃道:“师姐你想对我说什么?”心中则更痛恨他几个天涯阁的弟子拿温素来做调笑。暗想:“寻找时机定要作弄他几个一番。”
温素侧身去躲,却仍差点儿被人挤到云景胸膛前,幸而她低头向后垫了几步才得以稳住。
边响起,他这才回过神来侧过头去,温素已不知从何处出现来到他身侧。
此弟子听罢,躬身冲着远处长老与师兄师姐叁人揖礼,道一句听令便入燕般迎上旭日笼罩下的玄玉阁外壁。
她脑袋嗡嗡作响,瞅见云景坚实的胸膛,咻而忆起昨晚他怎的折腾自个儿……脸颊电光火石间咻地浮上两团红晕。
温素在心底默念大悲咒,只求脸上这两团火烧云速速消退,莫要叫人见到心生疑窦。云景倒是没心没肺,事情翻篇便忘,此时看着身后有人抢到绣球,正鼓掌呐。
“既然你抢着了这只绣球,那么就由你将绣球系在玄玉阁塔顶,一炷香时辰内谁人能够抢到这只绣球,便是我门今年所遣派之人才。”
云景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拆穿长老,用仅温素能闻的极小声音道:“他们又不是真在天上,今日薄雾冥冥本就看不清远处是甚么状况,长老那张椅子的四条腿还悠悠晃荡了两下,依我看他们不是脚下有台子就是订了高跷。”
温素并没有说话,因为身旁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大叫起来:“是绣球!”说罢形势蹙变,有几个年轻气盛将规矩忘地一干二净的弟子已摩肩接踵,争先恐后地冲着远方伸出手去。原是杜长老已经将手中捂着的东西掏了出来,冲着玄玉阁众徒抛了下去,这东西圆咕隆咚,赫然是个鲜红色刺着鸳鸯图纹的流苏缀绣球。
“我抢到啦!”
文盈师姐言毕,温素忽而感到心揪起来似的失重一跳,还来不及多想,她已然没由来地朝着云景方向望去。
她并不能全部洞察他的所思所想,但她却真切地与他感同身受,实在是怪事一桩。
和着冥冥雾气,温素与云景前后站着,自下而上仰望那弟子使出燕子抄水的绝妙轻功在叁层高的塔顶上飞檐走壁。不过呼吸之间,但见其人已如飞身云层,将绣球系在了最顶层振翅似翘起的飞檐尖端。随着涫明手中四角长明烛
温素欲哭无泪,甚至想弃武从农,回家种田。
她似乎有甚么话想要同他说,但两瓣樱唇僵持着,心有顾虑始终不能说出下一句话。
刚想看看云景有没有去抢夺绣球,一抬头,就见云景仍杵在原地,表情耐人寻味,一脸失望。
“你……”
当前绝情门的一代红人,武林的未来指望,对付魔头的潜在候选人——就是这色鬼兔崽子。
“小点儿声!”温素恨不得上手抽他,这若是叫旁人听了去传到杜长老耳朵里,她这教武育人的一世英名算是摔个稀巴烂,好好一孩子到她手上教了个一年半载,活生生教成二傻子了,这说出去怎么辩白,这有辱门楣啊!
“师姐你怎么了?”云景下意识地想要去握住她的手,然即便众人都紧瞅着天边的杜长老不放,无人注意他二人是否出格,云景也不敢放肆,怕她不悦,已经伸出的手悬于半空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温素在沉默中想着,他实则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尽是没心没肺。
中原武林未来可谓是一片黯淡。
见云景面有悲悯,眉头轻蹙,仿佛是在为吕文秀的香消玉殒而惋惜,又仿佛是为吕奇痛失爱女而可怜。他双眼本就深邃,带丝毫悲哀便将整张脸都改了颜色,一眼望去,竟令人生出份怜爱之意。
这小兔崽子!
正事要紧。
杜宽左手侧的白衣“女童”即文盈师姐隔着天边一道浅霞,对着玄玉阁众徒,再次开口悠悠道:“此乃潍州中克镖局总镖头燕子吕奇之女吕文秀将抛的绣球,可惜吕家姑娘一十四岁时香消玉殒,这只绣球从未真正抛出,还因潍州天灾而几经流落,如今辗转来到我的手中由我保管。所谓武林盛会大抵与姻缘相同,有胜有败,胜者长笑,败者有痛,此乃我的拙见,大家可一笑置之。只因我跟随长老良久未曾尝过甚么真情婚姻,我绝情门弟子中如我这般发了绝情誓者不在少数,我虽不懂姻缘,却懂武林职责所在,今年之盛会在滁州举行,中克镖局也将参与。吕奇吕老前辈也仍未仙逝,因而这绣球便是今年我绝情门入会所需带的令牌,一来慰籍吕老前辈的思女之情,二来为绝情门明志。明我门护生者悲痛之心,护死者尊严之意。”
文盈师姐的话还没有讲完,此刻她凝视着手中拿着绣球的弟子道:
“杜长老这是给谁扔绣球呢?”云景呵呵傻笑,继而想起甚么似地,扭过头来冲着温素震惊道:“不是给他自己吧?”
云景连着问了两遍,温素这才道:“你为甚么不奇怪长老与两位师兄师姐为何能这般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