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豁然而起，走下龙椅，淬了火的眸子盯住了邕王，狠狠的一甩袖子，指住了他。
“且陛下您再好好想想，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各地官员尚且会对您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那就更别提您的亲生儿子了。”
闻言，邕王神色阴沉，朝着傅昀州怒吼道：“胡说，你血口喷人，本王根本不知道什么明月楼！”
心思深沉，杀人诛心。
傅昀州并不理会他，犹自说着证词：“此楼虽明面上是一所酒楼，但实际背地里，是各地官员在京城的情报组织，这家酒楼同三州所有涉案官员都有过消息互通，以及利益往来。而这明月楼明面上的东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刘姓商人，但背后之人，实则是邕王殿下，李茂。”
操手。”
他早早留着这一后手，其实就是怕哪天事情败露，被那些人反咬一口，当成替死鬼，绝境求生时用的。
他跪拜下去，扬声道：“参见陛下，草民曾是陛下亲点的德州皇商钱通，这些年财迷心窍，以至智昏，一直在替盛京的明月楼做事，借做生意的便利帮德州一带的官员互通往来。”
一人面若冠玉，身姿凛然，着绯色鹭鸶公服，带黑色双翅乌纱帽，满身清然绰绰，稽首大拜在堂上。
“陛下，臣出身陋室，非钟鸣鼎食清贵之家，故比在朝诸位大臣，要更清楚，底层百姓的民生之艰，田地对农民而言，就是立身之本，官员乡绅侵吞私田，满足一己私利，罔顾法纪，互相勾结，中饱私囊，让那些本就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农民，一夕之间变成了一文不值的苦力，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流民遍野，卖儿鬻女，饿殍遍地，这些场面，想必陛下未曾见过，可臣从前在乡里，却是亲眼所见！”
他捉着一丝侥幸，继续辩解道：“父皇，他二人说的冠冕堂皇，可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想治我一个堂堂亲王的罪吗！那岂不是更加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看起来是压抑到了极点。雷霆之怒，或许就会发生在下一瞬。
李茂一番话，是企图用言语激起李封对傅昀州的疑心。
李封大手一挥，示意他说下去。
他的胸口以为极度的愤怒起伏不定，他长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踱步坐回龙椅上，等着人证上堂。
李茂跪在地上，哀求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一心为国，何曾知道什么明月楼，什么侵地案，这都是他傅昀州一手编造，想置儿臣于此地啊，此人狼子野心，私心昭昭，他就是想报复咱们李家啊！父皇！”
是新科状元张淮，如今的吏部侍郎，兼文华殿大学士，皇帝身边新进的红人。
李封殿试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常常约着他单独会谈。
“你说。”
李封一愣，而后立时道：“传上来。”
李封听了他的话，确实愣了一愣。
傅昀州话锋一转，寒眸望向李茂，拔高了嗓音说道：“邕王殿下，你与地方官员串联互通，搜刮民脂民膏，此举无异于结党营私。如今证词凿凿，可还有什么话说！”
没一会儿，钱通便拿着这些年替明月楼和各地官员联络的密信，上了殿堂。
李茂冷汗都滴下来了，李封素来以仁德著称，十多年来，朝堂上都没有发过光火。
李封听着张淮的话，脸色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最后变得铁青，他握在龙椅扶把上的手也颤抖的厉害。
李茂的话落下，场面又一次静止了下来。
半晌后，决定先将事情放一放，暂时息事宁人。“这样吧，先让大理寺和御史台核查此……”
“逆子！你是何居心？你这是要害朕啊！”
李封做出痛心的模样，叹息道：“皇儿，朕方才已经看过那份详细证词，铁证如山，你还不认罪吗？”
张淮跪在殿中，清朗之音如玉石山鸣。
“若是此事您不当机立断，加以严惩，激起三州民怨沸腾，或许就在一夕之间。各地贪官为非作歹，将您这位君父的仁义之名抹黑。难道陛下想让自己的一世英明毁在这些人的手中吗？”
李茂咬着口不认：“傅昀州，你这是蓄意构陷本王！”
“陛下，您宽厚博爱，仁德之名在外，把臣子当成事自己的孩子一般优之待之，可子不教，父之过。您的孩子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犯了错，百姓不解其中意，又会如何作想？”
他将数叠密信高举过头顶，跪伏于地，“这些，都是草民传递过的互通信件。”
傅昀州却在这一刻朗朗出声：“人证物证皆在，陛下可要通传？”
“陛下，臣有言要谏，臣想为天下苍生进言。”
突然，清清朗朗一声话音落在大殿上，众人循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