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着,只能听见沉闷压抑的呼吸声。
是啊,南极洲,我很向往那里。她开心地说着。你会支持我,对吧。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等荀琳琳再给自己打过来?等自己缓一缓然后打过去?
“我只是想见一下你,没有别的事。”
他偏头看向窗户,透过没有拉紧窗帘的部分往外看去。下雪了,知冬市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蒲公英般的飘絮从天上落下,像是天上人的赐福,也像是哀恸。他极目望向远处,想要在那灰蒙蒙的天边看出些什么来,想一眼看到遥远的南极洲,看那里动人且冻人的景色。
但,他坐在床头,看着前面的墙纸一动不动。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肯把手机放下。
叶抚起身到床边,拉开窗帘。布满了窗户的雨痕清晰可见。
叮叮叮——
她笑了笑,说要去面试。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他还记得,那天应该是节令上的大雪。
叶抚能够脑补出荀琳琳此刻的表情,一定是使劲儿缩着鼻子,抿着嘴的。他还很清楚地记得,她每次努力控制情绪都是这样。
“有什么事吗?”他问。
荀琳琳的面孔两侧以挺直的鼻梁为界,犹如镜中的倒影,划出完美无瑕的弧度,在他脑海中映射出光彩来。他始终记得她那细长的黑色双眼,如同书法大师的一笔勾勒。
即便是隔着电话,即便已经两年未见,叶抚依旧像是在她身边一样,清晰地感受着她的情绪。
荀琳琳,他的前女友。两年前因为观念不和,分手了。她的脸庞在叶抚脑海中缓缓浮现,逐渐变得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节他都见着了。
叶抚能听到对方吸气的声音,丝丝缕缕,断断续续,听上去有些紧张和激动。
“我们会再见面的。我期待你从南极洲归来那一天。你很了不起,真的。”
“叶哥……”
听着声音,叶抚睡意全无,抓来枕头靠在床头上。
“你真的……为我感到……高兴吗?”
“外面雨挺大的,算了吧,或者,我们可以通视频。”
叶抚沉默着,没有回答。
“嗯。”他轻声回应。
荀琳琳说不出话,只是哭着。
“当然,你的梦想是了不起的,我为你感到高兴。”
对方稍稍沉默后,又问:
他抓住手机,微微抬起头,眯开皱巴的眼睛,也不见着来电显示是谁,就接了电话。
“呜呜……”
她笑着转过身,还坐在凳子上,腰肢扭过来一半,姿势很好看,像正在梳妆的舞台剧演员。她的确是个演员,在大学时期,他经常在舞台下,往往是在第一排,近距离地欣赏她的表演。
“叶哥,我们见一面吧。”
“我们可以约个时间,我辞职了,这段时间都有空的,看你那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然后说说——”
他转过身,平躺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没再等对方说些什么,挂断了电话。
他一下子没了睡意。南极洲考察项目?
“没必要。”叶抚重复一遍,“真的,没有必要。”
“再见。”叶抚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
南极洲
“喂。”略显沙哑的女声响起。
她哭了许久才说,“叶哥,我真的舍不得你。”
嗯,她说,肯金思团队的南极洲考察项目,要进行一共三轮面试,为期两年,这是第一次面试。
叮叮叮——
来电铃声响个不停,将叶抚难得的清梦敲了个稀碎。他困倦地翻了个身,不情愿地伸出手在床头柜摸来摸去。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不理解,叶哥,我真的不理解……明明你也是赞成我的,为什么你要跟我分开?”
荀琳琳早早地起了床,在梳妆镜前休整。他还睡在床上,翻过身,裹着被子,眯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她。
十分钟过去了,手机没有响起,他也没有按下拨号键。一切在沉寂之中远去。
“我想见你。”对方说着,顿了一下。
叶抚微微一笑,“那恭喜你,离你的梦想更进一步。”
过了大概一分钟,重重的吐息传来,“叶哥,我通过了肯金思团队的考试,就要去南极洲了。”
电话那头悄无声息,持续了半分钟后,忽然传来抽泣哽咽声。
他问,肯金思团队的面试吗?
“你有了不起的梦想,但我没有。”叶抚缓声说。他眉头稍稍跳动,似有不忍,但立马又压下去了,“荀琳琳,我无法忍受与恋人分隔那么远,那么久。我无法过着每日每夜思念你,担心你的生活。你是了不起的,你真的很了不起,真的。
他深深吸一口气,轻而缓地说:“但我是个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