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寰点了点头,月白色的袖口有金枝云线穿过,华贵异常。他淡淡开口,分不清神色:“今日是十五,该去母后宫中请安。”
“……三日后。”
“不会。”
“楚宣……什么时候流放?”
许是楚宣、宋氏一族以
她的脸圆圆的,依旧是那副模样,可慕笙笙却觉得看什么都仿佛隔着一层膜布,看不真切,似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最初是她一力说要走的,慕笙笙觉得自己如今想这些实在是矫情,便强压下了心里的那些不适,点了点头,道:“好。”
她既然想到了,便问出了口:“我去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妥?”
此刻的楚寰令她觉得陌生,同时也真的生出了一种自己此时不该置身于此的感觉。于这个王府来说,自己已然是个外人。
“你在等我呀?”
“该你了。”
接着,她后知后觉地想,此刻,他们和离的消息是不是已经在王府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离开了吗?
经她一提醒,慕笙笙才注意到楚寰今日早膳的时间用的格外长。自己本也用完了,只是想着今日没什么事情,所以才一直在嗑那块果子,此时倒有些羞窘:
日子仍旧像之前一样运行着,并没有因为他们签了和离书而有丝毫的不同。至少在慕笙笙眼里是这样。
慕笙笙扶着身下的黑石,起身,摘星见她神思不属,有些担心地上前扶了一把:“娘娘,您怎么了?”
她低头,便注意到了慕笙笙手中攥着的和离书,只是阳光一晃,她并没看清那上面写了什么内容,便只当是慕笙笙拿来消遣的画册子。
慕笙笙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她接过那张和离书,看了半晌,总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似乎该说些什么。她头一次觉得思绪跟不上,措词有一会儿,却只问出一句话:
“娘娘!奴婢终于找到您了,您怎么在这里坐着?”
慕笙笙看了她半晌,这才确定她并不知道自己与楚寰已经签了和离书的事情。
说完,他又补充:“放心,只今日一次,以后我会以身体抱恙为由,帮你免了进宫,待事情一了,你自可离开。”
他一番话将事情料理地清楚,慕笙笙惊讶于他早早将一切想好的同时,也意识到了他们和离一事已成定局。
摘星焦急的声音将慕笙笙从发呆中拉了回来。
楚寰快速地打断了她的话,乌黑的双眸随之一同避开,很怕那张口中再说出什么更加伤人的话。
骄阳如火,王府的池塘背靠假山,却是一片凉爽,又因为慕笙笙命人栽种了一小片薄荷,清凉的气味扑鼻,将人已经发昏的脑子唤回了些许。
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慕笙笙将和离书折好收了起来,心道,还好,还没到离开的那一步。
那瞬间所有的动作都被放慢、放大,慕笙笙呆呆地看着,看到他打开印泥盒子,看到他手掌上尚有战场留下的伤疤未祛,看到他没有犹豫,在那张宣纸下方按下了手印,随后递给了自己。
“上了玉牒的王妃,要除名需得经过宫里。父皇母后还不知道我们和离的事情,今日你若不去,恐怕会起疑心。”
想通这一节,她神色轻松下来,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来不及去为楚宣终于获罪一事而欢喜。那个她追逐了那么久的结果,竟然并没有带给她想象中的满足,或者说,不足以让此刻的她从迷茫中抽离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些什么,也不知此刻那点劫后余生的错觉从何而来,只是单纯地想,事情还没有到非要她解决的那一步。
慕笙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书房离开的,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就坐在池塘边的黑石上,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和离书,连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摘星看不下去了,借着给她添水的由头,到慕笙笙身边碰了碰她,低声道:“娘娘,殿下一直在看着您呢。”
空气一时变得冷寂,慕笙笙没看到的地方,那存在于他眼底唯一的一点光也消失了。
“娘娘!”
像是寒冰悄然炸裂,那一瞬间,慕笙笙从楚寰的眼中看到什么东西应声而碎,她心中一慌,想要说些什么补救一下:“我的意思是……”
慕笙笙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碟子中的那块早点,丝毫没察觉到对面人的目光已经落在自己身上许久。
……
慕笙笙这段日子过的浑浑噩噩,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踏足皇宫了。她一时想到,自己既然已经与楚寰签了和离书,再以宸王妃的名义进宫,不知是否有不妥。
翌日,他们一道用了早膳,饭毕,楚寰擦拭了嘴角,高大的身影却没动,坐在原处似乎是在等她。
原来又是十五了。
他声音趋于冷淡,垂首拿过另一张和离书放到面前。慕笙笙这才看清,原来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是一盒崭新的印泥。
“发生了什么事吗?”摘星担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