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坐起身,又跑去晾衣服。
这些天他有很多和周楷之独处的机会,但那时他只想和周楷之好好说说话,聊闲嗑,从天南侃到地北的那种,要是周楷之用高级话内涵他,他就用大白话顶回去,两人吵上那么几句,再闹着滚到一起。
不行,不能停下来。
之后他擦干桌子,从周楷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打算给周楷之写封信。
戚然挺直了腰板,将纸团巴团巴撇到一边,重新抽出一张,展平了,笔尖垂在左上角犹疑稍许,又落了下去。
他酝酿了很久很久,拿起钢笔拔掉笔盖,握紧了。
桌上的书和茶盘还没收,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到处都乱糟糟的,戚然看着周围,想象自己走后周楷之独自守着这间监狱的样子,心口一阵痛。
天花板的简陋灯泡还保持着那个奇特的姿势,他不由得想起之前看见它的每个时刻。从地狱出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唯一欺负周楷之的那一次;还有很多睡不着或刚醒来的时候,所有的画面都和周楷之有关,周楷之就像包在他回忆外面的括号,无处不在,处处都在。
糟糕,不好看!
日光又亮了几分,一天当中最有朝气的时候。
在故事的结尾,他竟会可惜自己和周楷之遇见得太晚。
戚然抚平页角,用笔筒压住,精致的钢笔横放在纸中央,他盯着那片空白看了许久,心跳渐渐变快了。
他站起身,强迫自己忙碌起来。
写歪了!
戚然烦躁地挠了挠头,又换了张纸,这次他怎么也不敢贸然下笔了,挫败地盯着白纸,下巴抵在上面。
就像周楷之站在他面前了一样,明明只敢写在纸上的那些话,仿佛要被他宣之于口,但他又知道如果周楷之真的站在他面前,他绝对一个字都不敢说。
整理桌面,更换床单,洗衣机旋转,擦地,扫灰,擦玻璃,最后一块瓷砖擦完,戚然累倒在床上。
一个撇竟然被他写成了横!
再回来已经是下午了,他把新买的夕雾摆在旧的那盆旁边,两簇毛茸茸,端详了一会儿后,用喷壶给它们浇了点水。
笔尖悬停,浮上又浮下,呼吸般谨慎的踟蹰之后,才缓缓落了第一笔。
经验少,又词汇量差,差生戚然胆敢周门弄墨,给学者周楷之写信,微风卷起纸页,似乎在说别写了别写了,不怕被人笑话?
信这个东西距离戚然有点遥远,印象中唯一一次写信还是在小学,老师刚教完如何写信,他就动笔给简黎明写了一封。
但戚然还是攒了一肚子话想跟周楷之说,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所以他想了个办法,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可以用笔写下来。
这是戚然喜欢的相处方式,也是周楷之的,所以白天他们都刻意回避那些感性的话,晚上才敢露出真心,他们把每场酣战当成最后一次,狠狠拥抱,用力亲吻,恨不得把对方吞进腹中,融为一体。
忙忙碌碌一上午,午休的时候,戚然简单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后套上了T恤裤子,出了趟门。
那封信还是他亲自动腿给人送去的,简黎明那时还没上学,大字不识几个,最后那信纸被明明弟弟给折成了纸飞机,飞得又稳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