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睛,手指摸到了眼角的一滴泪。
就这样沉默地过了很久,温姝终于听到了他的回答。
他是永远活在过去的人,而祁凤霄不是。
他将头歪在皇帝的膝盖上,“陛下,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待我?”
那是他第一次感知到活着是一件如此令人动容的事。
温姝平静地想,他变成了一个疯子也不能全然怪陛下。
可惜他这么多年竟无自知之明。
时间是这世上可怕的存在,记不住南飞的雁,也记不住死去的人,那三个女人的面容已经从记忆中消失,留下的只有温姝亲自刻下的牌位,而只有这些东西才能恒古永恒。
第一百九十章
这不是卑微的乞求,更像是困惑他许久的不解,时至今日终于问出来似的。
温姝第一次发现了祁凤霄和他的不同。
这么多年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不知多少次气息奄奄,几年前皇帝兴致来了,在他的背上用烙铁印上了一个奴字,他听到了自己的皮肤被滚烫的烙铁烫焦后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直接在剧烈的痛楚之下昏死过去,如今疤痕尤在,他永远是皇帝手中的玩偶。
他总是宁愿清醒地活着,不愿糊涂地度日,兰玉曾经笑言这样的性子迟早要吃尽苦头,一语成谶。
为了报仇,为了杀人。
他想从皇帝口中听到答案,竟颇有恍然大悟之感。
所以温姝从来不感激皇帝,他有今天的地位全是他自己数次死里逃生换来的,伴君如伴虎,本就是互相利用,无须这样挑明,但他到底不甘心。
温姝闭上了眼睛。
后来,一顶鲜红的花轿抬进了温家的门,再也没有出来过。
祁凛州的声音冷淡而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不带有任何鄙夷或不屑。
或许这刻骨的仇恨与巨大的痛苦让他仅存的人性渐渐扭曲,生出了毁天灭地的怨气,又或许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有从不断的杀人中才能取得快感。
他做了这个国家的叛徒,亲手将自己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并且实至名归。
原来的他是什么模样,温姝早就记不清楚了,唯一记得的是在桑家时候,桑柔从她的头上摘了一朵花,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清风拂过,少女的面颊艳如桃李,他握着那瓣柔软的桑花,心脏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可他原来不是这样肮脏下作。
“因为你不配。”
祁凛州的手落在怀中青年的发上轻轻揉了揉,或许这是他对温姝最后的温柔。
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多年的困惑得到了解答,原来不是君王无情,而是他不配。
温姝有一瞬间仿佛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