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待我太好了。”
皇帝的病一日重于一日，又失去了冀北这一重要天险，京城靠着已损失一半兵力的陈家军和禁卫军还能守的住吗？
“像陛下一样，杀了很多人。”
太医在得到了皇帝的允许后战战兢兢地离开，外头有昌巳和顾翊在守着。
事情出来后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明白温姝背叛他的理由。
冀北死了很多无辜的将士，守着冀北的人是桑英，尽管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去保住了桑英的性命，桑英却永远不会原谅他。
皇帝看他的眼神带着浓重的惊怒，就像看着一只撼动了大象的蝼蚁。
温姝眨了眨眼睛，“陛下也还没死，不过快要死了。”
“陛下，你没有发现你的枕边人早已面目全非？我有时恨我的相貌，可这与我的相貌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你是否将温姝当做一个人对待？”
“陛下，我想了很久要怎么复仇，我想杀了太子，可你不肯，你要留着他活到利用殆尽的那一天，我等不到那一天，只能先杀了你。”
温姝是朝廷的人，他当然知道陈昭什么时候去增援，只要错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回天乏术。
皇帝一脚将温姝踹翻在了地上。
他带走了云歧，并将云歧交给了林奉儒，谁能想到这个孩子如今在当朝尚书令手中？
他弯下腰，蜷缩在皇帝身边，一个个地数着他的仇人，神情却像个残忍而天真的孩子，“温行远死了，温家没了，顾绪死了，陈司礼死了，易欢没死，太子没死。”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高高在上的帝王，身后是冉冉而生的旭日，壮丽的颜色烧在阴私的宫闱中，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去年的雪。熹微的晨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也落在他的眉发上，他已不再是端谦的君子，而是邪恶的奸佞，眼中没有众生，只看得到草木。
温姝在皇帝面前微微一笑，“陛下，我所做的可不止这些。”
这一日天气晴朗，雪水未化，温姝入宫面圣。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跪在明堂下畅所欲言的那个温姝已经消失，或许他死了。
“而您藏在民间好生养护的三皇子还在我的手里，陛下要是杀了我，三皇子永远不会回来。”
他披头散发地从青砖上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走到皇帝身边，指着太医道，“滚出去。”
温姝帽子歪斜，眉心一点赤红如血，映着他艳丽的容貌如同一副诡谲的画。
祁凛州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初那个对他充满敬仰畏惧的少年，只要他肯纡尊降贵弯下腰，牵着他的手从泥沼中出来，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温姝笑了，他笑出了眼泪。
“陛下为什么用这种不认识我的眼神看着我？您向来高高在上，什么时候关心过蝼蚁的喜怒？”
他的声音在日光下变成了奇异的沙哑，紫色的朝服在红日下仿佛猎猎烧了起来，往日清冷的面容也似乎被烧沸了。
他曾以为救他的人是陛下，没有想到他敬仰的陛下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温姝跪了下来，皇帝掀翻了他的帽子。
是宫中宣召。
经过数月病痛的折磨，曾经英明神武的皇帝一夕老了许多，他的手变成了干涩的树干，他的发像纵横的枝丫，他身上的乌青像死人的尸斑，年轻的气息在发病短短几日被剥离身体，他强撑着不肯倒下，是因为咽不下一口不甘心的气。
第一百八十九章
温姝入了宫，看到跪在皇帝身边瑟瑟发抖的太医的时候已经明白了一切。
祁凛州靠在榻上，眼瞳黑沉，“朕待你不好？为何如此？”
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你死我活这一步的？
他早已经被皇帝于重重压力下停了职位，却没有被罢免。
高楼殿宇，朱瓦红墙，看似鲜花锦簇，实则不过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他只是想做一个人，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把他当狗？
帽子下露出温姝额头上的红痣。
“冀北那个叛军，也是我安插了人去挑拨离间，这才导致了冀北内乱。”
温姝走到皇帝的榻边，用一张漂亮的脸靠近皇帝。
温姝身上穿着紫色的朝服，这是除了明黄以外中原晋国最为尊贵的颜色。
祁凛州盯着温姝，仿佛从来不认识他。
“只要陛下死了，他们也都活不成了。”
“我这双手杀了很多人。”
这就是温姝带走云歧的原因。
太医叹息，“陛下这病老小儿从未见过，若非今日遇到一巫医声称是苗疆恶蛊，只怕永远也难知道陛下这是中了蛊毒啊。巫医说若不知道何时中蛊，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人额头上出现红痣。老奴这才赶紧入宫告知，奴才有罪啊，一开始竟连是病是蛊都看不出来。”
温姝喃喃自语，疯癫笑起。
皇帝蹙眉，他还是不能理解温姝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