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声像一首单调而冗长的曲子,闭眼撞上铁门的那一刻,许其悦半边身子全麻了,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紧随其后,胳膊和肩膀的剧痛将麻痹感驱散,他的头好像重新安装回了脖子上,源源不断地接收痛苦。他抵在门上思绪飘飞,回忆起一段记录节目里的真实视频——有些疯子感觉不到疼痛。
“我跟陈怀奕说了,如果我今晚没有消息,就让他报警,你不会有事的。”
“吴宁。”
她每次发起疯来,会将头往墙上撞,没人能拦住她,墙壁被她撞出凹坑和无数裂纹,她一点事都没有,正常吃饭睡觉。
“吴宁,我求求你,别说了。”
“家里的事可以依靠陈怀奕,这些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如果你觉得他是个Alpha,跟你住在一起不合适,给他一笔钱。”
他以为自己已经疯掉了,原来他还清醒着呢。
他不抱希望
“海跃关系到太多人的就业,省里肯定不会让它破产,我有安排对它的收购。你把股份交给吴元熙,这是我之前对她的承诺。”
家人说,她是不知道疼的。
第79章 区别
“我下次一定听,不听话我是小狗。”
“都说了,让你不要来,你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开门!开门!外面有人吗?!开门!你们骗人!”
许其悦曾试图踹开这道锈蚀的铁门,可是,单凭一条腿根本达不到所需的力度,他就算把靴子踢烂也踢不开一块铁板。铁门震颤,仍牢牢地嵌在门框里。
“其悦……你吵到我了。”
“其悦,陪陪我。”
暗屋内又冷又潮湿,Alpha信息素和血腥味使他无法呼吸,他想起身继续撞门,吴宁拉住他的手。
他只能去撞门,一次次感受着疼痛和铁门的震荡,铁锈连同灰尘落到他身上,覆盖他的头顶、面庞。他应该能闻到铁锈的陈腐气味,然而狭窄的暗室早被血腥味占满,Alpha信息素气味从血液里扩散。许其悦这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腺体恢复情况很好,差不多可以正常感知信息素。
“把门打开!我什么都给你们!开门!”
他再一次后退,再一次撞上去。
“你不会有事的。”他紧抱着他。
他偏过头去,吐出一大口鲜血。
以往安抚或控制Omega的气味,此时要把他逼疯。
他声音沙哑,时不时发出气音,几乎教人听不清。许其悦抚着他的脸,额头抵在他额头,“别说了,我求求你。”
拥抱他时,许其悦被吴宁的体温吓得颤抖,他本想抱着他离开,奈何胳膊疼得抬不起来。他一个人努力了许久,背着吴宁走出暗室。
正常人行走时的负重极限是自身体重的两倍,他背着吴宁还算轻松,甚至觉得他这么高的个子过于轻了,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背上消失。
许其悦陷在绝望的泥沼中,任何人的秘密都无法使他颤动分毫,“知道了,我不会离他近的。”
许其悦疯疯癫癫地回到他身边,重新将他抱在怀里,吴宁的身体从来没有这般柔软,可以被他随意摆弄。
Omega从地上爬起来,眼中终于出现一点神采,踅身钻进狭窄的黑屋里,最后一丝天光恰在此时消弭。
Alpha信息素一时浓郁起来,像是将鸢尾花架在燃烧的松枝上烘烤,他的身体依旧很凉,许其悦在他嘴边触摸到温热湿润的液体。
喊叫声伴随着哭腔在空荡的厂房里横冲直撞,渐渐地不再是人类的说话声,变成本能的表达痛苦的音节,无比凄厉绝望,已是被逼到了绝境。哭喊声被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撞击声取代,不像在求生,像在求死。
铁门轰然倒地,许其悦也跟着倒了下去,漫天尘埃飞扬,傍晚的最后一丝光亮穿透浓重的阴云,越过没有玻璃的窗口进入厂房,落在他眼前。
“吴硕海还在医院,你不用去看他,把医药费给他付了。如果他死了,你得去吊唁他,哭不哭无所谓,礼数到了就行。”
“张东篱喜欢Alpha,你离他远点。”
血浸湿了他的肩膀,湿乎乎的不舒服,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出废弃工厂,站在年久失修的道路上,四下里眺望,皆是暗沉沉的荒草,犹如深夜里低伏的海面。只在遥远的一角点缀着米粒大的灯光,许其悦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
周围一片黑暗,他看不到吴宁的表情,只能抚摸他,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血和汗,越擦越多,总也擦不干净。
他哭不出声,哽咽了一下,答:“我在呢。”
游丝般的笑声从吴宁嘴边溢出,他在不停出汗,应该是疼得厉害,却没有眼泪,泪水都从许其悦眼眶里流出来了。
“回国以后,能再见到你其实挺开心的……我哥应该想不到你这么专情, 十年了还对他念念不忘。”他很少以卞泊的口吻说话,“好好照顾自己,遇到喜欢的人,不要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