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放了学心情似乎就不是很好，用餐时程重安提醒她不要把青椒扔到碟子底下，宋糖突然整个木住，随后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几天前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宋清远，可是现在宋清远就睡在他一墙之隔的地方。
他边说话边挽起家居服袖口，单手将牛奶倒入张牙舞爪章鱼怪兽样的陶瓷杯里，“早上我开车送你们去学校，七点前你要准备好早饭。”
宋糖眯了眯眼，突然蹦下儿童椅，踮着脚凑到宋清远耳边，用手挡住嘴巴讲起了悄悄话。
相敬如宾，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对一些人释放感情完全是浪费。
最令人厌恶的是，他依然会恬不知耻地觉得高兴，甚至因为安心而迷迷糊糊睡去，一夜无梦无忧。
这辈子他独欠宋清远的一份，别说冷脸叱骂，就算把他称斤按两卖了也是活该，他认。
但签下宋清远的合同时他还是连一秒钟思考都没有过。
他对他，连恨都不屑。
唇舌间全是回忆的味道，三年多吃够了油腻的盒饭还有清水白面，程重安抓着勺子简直想哭，一抬头，忽然发现宋糖正歪头盯着自己看。
宋清远提前给他发了短信说八点才能到家，程重安就把他的那份放在锅里温着，盛了两碟焗饭出来。
第二天和宋糖一起吃晚饭时，程重安无意间知晓了她前一夜的悄悄话内容。
宋清远端着杯子走出厨房，脚步微停，还是回头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程重安怔了足足十几秒，才快步过去将她抱起：“糖糖，你听我说——”
那晚程重安躺在陌生而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很晚都没睡着。
有任何课程，只是用透题代考的烂手段，他拒绝之后一分钱都没能拿回来。
程重安连忙答应下来。
他看着窗外风摇影移，很艰难地思考为什么人生会这么离奇。
宋糖还在喊：“凭什么宋清远让你上桌！凭什么！这是我家！”
“你也是。”
她举起勺子用力敲打着瓷盘，像看仇人一样溜圆了眼瞪着他，大声说：“保姆！不能！上桌子吃饭！”
没有任何别的想法，程重安知道他这句话完全是出于礼貌。
刺耳的噪音霹雳乓啷响彻了整个餐厅，趴在橱柜上的王子吓得“喵”一声厉叫，蹦下去飞快逃走了。
宋糖还是个上小班的女孩子，力气敌不过，只好劈头盖脸地使劲打他。
很明显的界限感。
饭后他刷了碗，宋清远在旁边煮牛奶，告诉他每晚都要给宋糖准备一杯，喝完再刷牙。
不知道小姑娘说了什么，宋清远听着听着，突然隔着桌子看他一眼，然后对宋糖摇了摇头。
“关老师是白痴！蠢蛋！我最讨厌吃青椒了！你去死！”
那天晚饭是宋清远做的，简单的蛋包饭裹了番茄酱，味道极好。
他吓得赶紧用手背贴了一下眼睛——还好，并没有真的流眼泪。
这种相遇对宋清远来说就像看连续鬼片一样吧，《惊魂骗子》，《骗子入我家》，死灰复燃，阴魂不散。
父女之间的谈话与他无关，程重安只能茫然地低下头用勺子戳着米粒，忽然有点失去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