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说的年后的事是什么——是封后。
言及此处她从镜中注意到了苏曜与顾燕枝，忙回了头：“你们来了。”
这些日子，他们已认认真真将这件事谈了几回了。她对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着实有些怵，凭他怎么劝都还是怕自己干不好，可他说：“你看我这个德性都能当皇帝，你怕什么啊？没事啊，朝臣们能骂我的事多着呢，顾不上看你干得好不好。”
太后被捧得喜滋滋的：“替哀家赏那些绣娘。啧……再让她们多制一些满绣的衣裳来。”
她端得一副哄小孩的口气，苏曜咂一咂嘴，终是没再说什么，乖乖去更了衣。
不料他眉心一跳：“请齐太嫔和恪太嫔干什么？让她们自己过年，你别扰她们。”
约莫一刻后，二人步入了慈敬殿的门。
顾燕枝一滞，一时也顾不上齐太嫔与恪太嫔的事了，望着他满目犹豫：“你愿意见她么？”
至于这“打算”是什么，任她怎么追问他也没说，她到现在也不太清楚。
“为什么不愿意啊？”他浑不在意地倚着车壁，“要没她帮忙，搞不好现下正给你办丧仪呢，我哪有那么分不清好赖？”
她说着语中一顿，看着苏曜，意有所指地道：“你这个年纪，膝下很该有几位皇子了。哀家知道你用情深，但皇子之事乃国之大计，你哪怕是为着自己与燕燕后半辈子的太平，也不能在这样的事上。”
她可真是办不来的。
那一瞬里，她脸上大有些窘迫。苏曜仿若未觉，上前一揖：“母后好似心情不错。”
苏曜边打哈欠边被她推着去屏风后更衣，不情不愿地反问：“宫宴不都免了吗？”
如此一直歇到了除夕,他的气力已恢复不少,顾燕枝在除夕清晨终是硬将他拉了起来,跟他说：“今日除夕，你不要睡啦！”
一旁的孙嬷嬷夸道：“奴婢知道太后素日不讲究这些，嫌这些衣裳麻烦，可这看着是好看，很衬太后。”
“过年聚一聚呀。”顾燕枝怔了怔，“我知道她们关系素来好，可过年这样的大日子……总要有个家的样子才像话，姐妹间一起过少些滋味。”
顾燕枝的目光投到镜中，清清楚楚地看到太后满目的笑意。
“你说什么？！”顾燕枝愕然，他咂嘴：“你若嫌人少，把你娘请进来啊。咱们两个死了爹的人，再把娘扔外面不管，不合适吧？”
往年这个时候，太后都忙于召见命妇。今年因为苏曜要安养，免了过年时的一应礼数，太后就清闲起来，二人步入殿门就看到她正在照镜子，身上绣纹繁复的大袖衫显是新制的，暗红的绸缎上绣着一只大气磅礴的金色凤凰。
在一些既睡不着也不想起的时候，他就像个大章鱼一样扒在顾燕枝身上,懒洋洋地跟她聊天。
顾燕枝随之福了一福，太后轻咳一声，招呼他们坐，孙嬷嬷才一旁说：“太后听闻陛下身上余毒已解，这些日子都高兴得不行。又怕搅扰陛下安歇，不敢去看。今日一早……”她笑睃了太后一眼，“太后就说这年是最喜庆的，让奴婢将最隆重的衣裙找出来。奴婢看来看去，这身最好，若放在往年太后必定懒得穿，现下倒赞不绝口了。”
苏曜嗤地一声笑，懒懒地又打了个哈欠：“什么姐妹，人家是两口子。”
然而他却没那么说，嘴角勾了一弧笑，意味深长地跟她说：“这我自有打算。”
这按道理没什么不对，只是想到承继大统的重担，她就觉得一个皇子势必不够，少说也得有那么十个八个再挑个最优秀的才行——那若让她生十个八个……
这话把她逗笑了，他趁着她放松，又凑近说：“再说，我又不打算增添嫔妃，后宫这么简单，你怕什么啊？”
顾燕枝掰着指头数道：“就太后、你我、徐贵妃，还有齐太嫔与恪太嫔，可以吧？”
都不必上朝,索性日日赖在房里,困了就睡,睡多了就起来走走。
“请进来吧，晚上一起用个膳。”他边说边伸手将她揽住，“我知道你也想她。等年后还有别的事要忙，你可未必还有空见她。”
她听得一愣，哑然看他，连连摇头：“怎么能不添嫔妃？你……你还没有皇子呢，这不行呀。”
“那也好。”顾燕枝终是点了头。
顾燕枝低着头，声音闷闷：“哦。”
话一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他应是想让她生。
“哪这么多话。”太后冷冷一瞪，孙嬷嬷闭了口，笑意却仍含在眼睛里。太后不再理她，看向苏曜与顾燕枝，清了清嗓子，“如今烦心事都算了了，等册了后，有些要紧事你们也要心里有数。”
“那也还有家宴呀。”她认认真真道,“我与徐贵妃商量了好一阵呢，你放心，人不多，保管不累。白日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们去向太后问个安就回来，好不好？”
待得坐到步辇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家宴都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