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落在盛夏的某天。

    阿森摇头，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愿我担心，而选择闭口不言。

    手倚长桌，正盘算着如何再塞个沙发进来，朋友圈忽弹出一条两小时前的评论，是周朗，一个流口水的表情。

    我只能藏在黑暗，望着他，默不作声。

    半夜，月光淋在他的睡颜，我悄然下床，睡去他身侧，轻吻在他嘴角，望着他颤抖的睫羽，我轻说：阿森，我爱你。

    他灭掉灯，在光亮下，仔仔细细看我，方如梦初醒般呼出口气，随后牵过我，带我回去。

    我想着既然事情即将解决，那阿森给我下的禁令便不做数了，憋闷了好几天的我，提着时令水果去工地。

    起初，我没在意，揉着眼去迎接，直到看见他黑T上明晃晃的脚印，我才慌乱去瞧他的脸。

    到时，阿森正夹着烟与某个白帽子在未建成的高楼下争执，机器轰鸣，夹杂在阵阵回响的敲砸，扰得我耳膜直跳。

    阿森的头发正湿漉漉地滴水，落在他的眼睛里，红通通的，短袖也穿反，被泅湿大片，捏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

    楼道里黑漆漆，燠热不堪，到了外头，微光如海水般包裹夜色，滋啦忽闪的路灯下，聚集大批飞蛾，蝉鸣蛙声中，我望着十三楼的小窗，拨通了电话。

    不止脸，胳膊，背部，甚至肚子上都有伤，我小心翼翼给他抹药，生怕弄疼他，阿森故作轻松：真的没事别哭好吗？

    剪影走远又走近，撩开窗帘，打开窗子，在静谧夏夜显得十分急迫。

    眠眠，眠眠，我想你！

    我去洗澡。

    最近我不在你身边，要注意安全，他本要接着说什么，忽响起叩门声，他顿了一下，我有客人，希希，再见。

    我无辜眨眨眼。

    我没哭，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窗子里的人轻轻朝楼下喊了句：眠眠无人应答，他离开窗边，连窗也忘记关，楼道传来开门的回响。

    很快被接起，我以为会是周朗，没想到是兄长，希希，敲击键盘声骤停，继而响起瓷器碰撞，是他放下咖啡，有什么事吗？

    回头看了眼浴室，水哗啦哗啦响，估摸还有好一会儿，我出门，决定给周朗打通电话。

    兄长笑了一下：希希，对不起，实在太忙脱不开身，我已嘱托钱医生随时应照，你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她。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不得不承认，我不自觉地握紧手机，心跳都快了几迈，直到窗子上印出阿森的剪影，我才平复，深呼吸道：大哥，我想你了。

    心中有数，后面的没听，我打字过去：你才大王八！

    事情到这儿，我尚未放在心上，暗暗打通上下关系准备帮阿森一把，还没等来好消息，意外发生了。

    往往这时我会感到割裂，我不知道我与阿森的好日子何时会被铡断，页页日历宛如倒计时，提醒我时日不多，我会在黎明时恶毒许愿，希望周朗永远回不来，清醒意识到不会成真时，我异常痛苦，因为我明白现实不是童话故事，仙女教母不会挥舞仙女棒，更多是颗颗毒苹果。

    我自然不信，但他看上去累极，我不愿折腾他，等待他洗澡的间隙，翻箱倒柜找出药箱。

    那天晚餐后，我与阿森一块将草莓洗净，轧成果酱，冻在模具内等待成果。

85

    阿森婉拒我的爱心午餐，我以为不过是次普通的聚餐，没想到那天他半夜才回来，一径背对我挂起外套。

    我要你喂我！

    翌日上班前，阿森叮嘱我，最近工地领导视察，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他抿抿唇：在家等我。

    电话刚落，楼道口亮起一盏灯，我认出那双熟悉的青色拖鞋。

    若是以前，我一定嘴上答应，偷摸去找，但我被那个家字迷惑了，当真不再去，只是在家边舔冰棍边给私家侦探发去消息。

    点开与他的对话框，才发现之前的微信，我还没回复，以他的性子竟没死缠烂打，刚颇有感慨，他的消息就来了。

    当夜，资料到手。

    深知从他这儿得不到实话，便去问了韦青，一条六十秒的语音立刻发送来，像是背台词：哎呀，嫂子，哪有什么事，不过我们喝多了酒，摔了个大马趴，你是没看到，郑哥当时跟个大王八似的哈哈哈

    怎么不回复我？

    他别开脸，躲过我的手心，酒喝多了，摔了一跤，别担心。

    眼眶嘴角青肿一片，我轻轻抚摸，问他怎么了。

    啊～

    殷红果汁飞溅在他的胸前，指尖红通通，我边吮吸自己指尖的果汁边看阿森，他被我看得面红耳赤，霍地起身。

    原来是上上家工程尾款一直拖欠，工人劳动仲裁无果，反被殴打，连警察也袖手旁观，翻了翻，B市市政府大楼，政府拨款，层层刮油，无怪乎此。

    我走到光下：阿森，你怎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