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乏力,瞎了就是瞎了。那人说得对,是我对你太仁慈,让你总忘了我是谁,我告诉你,没有可商量的余地,要他活,你就得跟我去瑞士。
他愈这样,我愈心疼,吃不下饭成了常态,周朗捏着我的脸威胁我,说我再不吃,他就撤销救治。
宋先生走前嘱托我一件事,说有件礼物送你。
我紧紧握住他骨瘦如柴的手,流泪点头。
希希,我想再听你喊我一声大哥
不日,我与兄长出席了宋抑的葬礼,葬礼末尾,有位小姐走向我:您就是周希小姐吧。
我点头。
之前他不让我跟你说,但我想你有知道的权利,他的母亲早已去世,祸因我们母亲的威胁,他不愿你知道,从而心难安。
忽然我想起与他的谈话:人活着总有战胜不了的东西,这时候,我们该放过自己。
我接过一看,是布偶小熊,和当年无异,我轻轻一拍,里面响起的是他的声音:希希,笑一笑。
他着重说了兄妹二字,我该庆幸这会儿是兄长,他微微点头后,停在原地。
伤势令他瘦削不少,好像瘦得只有一副骨架,空荡荡,令人心疼,眼睛空落落看着前方,那里的确开着漂亮的话,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边应声边坐去床侧。
病房静得可怕,宋抑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罩着氧气罩,气息微弱,听见声响,他缓缓睁眼,嘴巴张了张,我辨认出他喊我希希。
医护人员冲进来救治,我呆愣着被兄长搂去病房外,不久,医生对我们说病人去世,节哀顺变。
我对他说:宋抑送了我一只小熊玩偶,你记得吗,很久前,我在桃花镇就看中了一只,不过任凭我们捡多少破烂,也买不起它,后来总算买得起了,它却被人买走了。
周朗坚持和我一块去,我明白他是怕我又和宋抑密谋什么,便没有推脱,坐上他的车。
他拽住我的手: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一只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蝴蝶落在他的墓碑,我明白了,大哥。
兄长时常来看我,只是我们从不说话,他坐在一旁,陪我从天亮发呆到傍晚,那天他给我带来一个消息,宋抑病重希望见我一面。
找到阿森时,他在晒太阳,小腿的伤导致他目前无法站立,只能被护士或者周笙推到树下,从前我只偷看,今天我却鼓足勇气上前。
他颤悠悠在我诧异的目光下,取下氧气罩,摇头拒绝了我要重新为他戴上的动作,我活不久了,我知道。
据说是蛰伏已久的基因病终于大爆发,来势汹汹,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算算时间,恰巧是我与阿森刚到粟城之时。
阳光刺得我
在周笙不情不愿离开后,坐去他身旁。
只因兄长说:周笙会和他结婚,她才是最适合他的。
我还记得我初听见的一刹那,有多震惊,可也只是一瞬,我又恢复平静。
在我绝食一天后,周朗无奈从美国请来顶级眼科专家,我看着一批批医生检查,探讨,摇头,心渐渐沉下去。
然而走前,我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十五岁那年,我收到你与母亲的照片,躲在阁楼偷偷看了一整天,心想,我也是有亲人的,我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我从未想过利用你,实在是迫不得已,事到如今,你能原谅我了吗?
自火海重生后,我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连下车时,他吊着胳膊,勉强要用另一只手扶我,我也未曾理会,径直上了楼。
希希,我从小就寄人篱下。母亲不要我,父亲视我为耻辱,一辈子活得小心翼翼,或许死亡对我而言是一种幸福,你不要为我难过。
而阿森始终笑着。
他当即反应过来,先同顶着一张臭脸的周朗打招呼,然后跟我说:宋抑在里面等你。
电子仪器哔地长鸣,将我从阿森母亲去世的消息中惊醒,接连唤了几声大哥,没人回应,夕阳余晖撒在他面孔,他竟是笑着的。
周笙和阿森走的愈发近,她扶着他做康复,读故事给他听,逗他笑,我都看在眼里,没法反驳。
这是妈的名讳。
ICU外面围了几人,一是一脸不耐烦的宋家二子,二是我那舅舅,他刚好看到我,眸光一闪,竟错唤我小芙。
我刚要进去,就听见身后宋先生拦住周朗:周先生,让他们兄妹二人最后独处一段时间吧。
于是我开始往嘴里塞,噎得直流泪,气得他脸色铁青,甩手就走。
没了氧气罩,他说得断续微弱:你与阿森的事我已听说,你们大概有缘无分,他为你付出太多,如今再不能了。
我浑身一震,心如死灰。
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和阿森断干净,此生不复相见,就是对他最好的,可话虽如此,我根本无法说出离开的话。
我当然记得,他笑了笑,我侧头去看,他的手摩挲轮椅把手,轻柔道,可是对不起,眠眠,我总是无法给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