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冷淡的语气,知礼听得心里头也冷了下来。他究竟有几分爱阿影呢?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如此无动于衷?
仔细想想,自己对他很不好,把对灵音的不满发泄到他身上,又把对父亲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有时还没来由地冲他发火。可他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可自己为什么那样待他?归根到底,她还是自卑吗?即使身份一变再变,她还是一样的自卑?不是自己一次又一次拒绝他,让他远离自己吗?为什么现在他对自己冷淡起来,心里头却感到失落?自己为什么这样反复无常?
阿影!你为什么这么傻?灵音都让步了?你为什么还要走?
无拘低头继续挥笔,见她还站着不走,又问道:“还有别的事?”
新月已上梢头,喜气洋溢、锣鼓喧天,园子里的笙歌未歇,爆竹喧嚣,流星炮似的烟花此起彼落,满天都是奇丽变幻的色彩。
少时候。
知礼呆住了,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趁这当儿,老婆子夺步而去。
目光交错的一霎那,他们都刻意地避开。
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赞礼生朗声喝道:“拜天!”正在要红毯上拜倒,忽听得大门外一人喝道:“且慢!”红影闪动,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凤目雪肤,浅笑盈盈,却是火狐女。宾客们突然见一个妖娆无比的女子出现,竟不知她是从什么方向来的,都吓得呆了。在一片大红色彩之中,那一身红衣仍显得分外鲜明,就像一团火似的猎猎烧来。火狐女把一个纤弱少女往地上一扔,向主席望去。那少女眉目秀丽,娇靥苍白,正是阿影。月光冷冷地洒在她的脸上,只见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在跨过门槛时,一阵凉风拂身而过,往门内吹去,吹动她的发丝。她愕然发现,门口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姐,我走了,多谢你的照顾。影字。”
“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无拘笔也不停,淡淡地说道。
一个老婆子看到她怔怔地站着,脸色微变,加快脚步匆匆走过。
那老婆子慌乱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流言如风,她虽不知道详细的情形,却也知道知礼是个不能招惹的人物。
“没有了。”望了他一眼,知礼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去。
筵席摆在园子里,布置得花团锦绣,喜气洋洋。贺客盈门,觥筹交错,笙歌处处,香烟缭绕。一眼望进去尽是彩绸喜帐,大门内宽敞的厅院中,分坐着四班吹鼓手,环绕着一座彩色绫缎扎成的花台。
知礼扯着那老婆子的手臂,使劲地摇晃,道:“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本来想再也不见无拘了,但此刻情非得以,思前想后,她终于决定去找他。
知礼怔怔地立在风中,泪珠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知礼回过神来,上前拉住那老婆子,急问道:“老妈妈,你知道阿影姑娘为什么走了?”
昭王坐在主家席上,宾客太多,席位远的客人纷纷来向王爷和新人道贺。昭王心中喜悦异常,但瞧见坐在身边的新郎之父靖远候樊拓,却是有些不快。只见樊拓脸上漫不经心,仿佛事不关己,甚至有些厌倦疲惫之色,若非女儿清心再三催促,只怕此刻还在书房批阅公文呢。昭王又瞧了瞧筵席中,隐约能瞧见知礼的身影,脸容微微有些变化。
那老婆子见她如此纠缠,只好说道:“姑娘可别说是我说的。刚才昭王府的人过来,跟阿影姑娘不知说了什么,还塞给她好多银票,她不要,后来就走了。”
只见无拘正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写着什么,见她进来,抬头问道:“有什么事吗?”脸色很差,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清亮。
“阿影不见了。”知礼轻轻地说道,低下了头,不知怎的,感到一阵局促不安,目光飘忽起来。
阿影!是我对不起你,我一次次地说要保护你,却一次次地失约于你!
五十四、血溅华堂
知礼来到无拘的院子,请婢女通传之后,她走入了书房。
知礼本来极不想看这场婚礼,可她有一种直觉,觉得今天一定有事情发生,这才随清心混在婚宴之中。周围的人越是喧闹,她就越觉得寂寞。
又是他!他为什么这样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女儿!他为什么这样残忍!阿影什么都没有,她这样出去,立刻就会落入那些狐妖手中。
瞪视着那张纸条,她在一瞬间僵硬成了一尊大理石雕像。
终于,她决定去拿自己的包裹。包裹放在床头,早就收拾得整整齐齐。
申时一刻,吉时已到,号炮连声鸣响。众贺客齐到大厅,赞礼生朗声赞礼。丝竹之声响起,只见八个美貌的侍女手持轻纱宫灯,在前引路,灵音凤冠霞帔,脸罩红巾,长裙拽地,仪态万方、娉娉婷婷地步出大厅。身上穿的红缎锦袍,华美夺目,用金丝绣了数只凤凰,栩栩如生,仿佛将要振翅飞去。无拘也是华服锦带,灿然生光,更衬得面如冠玉,俊美无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