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说得对,朕不是太医,但总是她的夫君,她的倚靠,”圣上的身形顿了一顿,“圣人岂无怜子之情,朕也不能免俗。”
“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阿娘若是累了,不如就在殿里歇一歇,”圣上转身向太后施了一礼,目光坚定:“内外廷若真有人会瞧天家的笑话,那就是再见一见血也无妨。”
太后轻咳了一声,声音略带了威严:“皇帝,你这是在做什么?”
果不其然,当里面端出来一连几盆带血的污水,圣上只瞧了一眼,便要迈入侧殿。
圣上总有失态的时候,不好叫嫔妃们瞧见。太后能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也没说些什么。
云滢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那些所谓的小心思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云滢已经是满头的汗,被清水淋了一阵,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她瞧见皇帝,委屈得不行,等圣上坐到她身侧将她口中巾帕抽走时她才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头向他靠过去,回握住他的手。
皇帝因为一个女子生产的事情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涉足产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做了十六年天子,折在一个美人的身上,这难道是好看相吗?
太后还很少在外面被自己的儿子忤逆过,相比于云滢这一时的痛楚,总该考虑到皇帝会不会被血污所妨,“皇帝,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他说完这话,也不用内侍掀帘子,自己打了帘进去,江宜则不好不跟着圣上,连忙向太后一拜,顾不得太后那青白交加的面色,随在皇帝的身后进去了。
旁边的宫人偷偷觑见圣上眼中情状,几乎都立刻垂下头去。
太后略有些不满地注视着他:“皇帝是太医吗,还是能镇痛的良药?七郎,你进去除了添乱子,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嫔妃们谢恩退出去,太后却是没有离开意思的,她现在不单单是得看着宫人们,万一贵妃难产的话在怎么用药、保大保小的事上定准,还得瞧着些圣上。
七郎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但是年纪长到了三十一岁,反而比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还要紧张,叫她不免担心,皇帝现下在廊下略有些烦躁地踱步,是不是会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七郎,我太害怕了。”云滢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接生婆叫她留着力气,别哭也别叫,可是到了这一步眼泪根本忍不住的,泣不成声:“我后悔了,你陪着我好不好?我不想叫你走。”
“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血的,岂能为了一妇人叫内外廷看了圣上的笑话?”
但在嫔妃眼中,圣上却是难得这样体贴她们——反正人来过,心意就算是尽过了,皇帝让她们回去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侧殿里有着浓厚的血|腥气,圣上甫一进来的时候还将岫玉吓了一跳,云滢面色苍白地倒在枕上,口中被巾帕堵着,已经昏过去了,接生婆们不敢抽贵妃的脸把人叫醒,也只能请医女施针,刺激贵妃醒过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充盈了人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湿润了人的双眼。
她这副模样才是要将人的心都要揉碎了,她是那么无助而脆弱,但他所做的就只能在一边这么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