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娘娘,太后的轿辇已经到了,”他的声音略有迟疑“各宫的主位娘子们听说娘娘生产发动,也随着一起过来了。”
太后已经进到了主殿,嫔妃们却不敢轻易乱走动,老老实实地站在廊下,像是鹌鹑一样,等着圣上从贵妃所在的侧殿出来。
周婕妤和王昭容都是经历过生产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虽然早已淡去,但此情此景又唤回了她们的回忆,只是共情却是共情不了的。
如果说云滢的高声叫他将心高高地提起来,那低声的哀泣又像是一下下敲击的锤子,把人的心都一块块地敲碎了。
但是谁叫圣上已经打定主意立贵妃为后,她们来候着主母生产,关心体贴也是应当的。
西侧殿里人走来走去,能听得见传水的呼唤,接生婆们的计较与听吩咐宫人们的步履匆匆,却听不见他的阿滢高声尖叫了。
“阿滢当真是要学李夫人吗?”圣上不避讳旁人,在她眉心轻轻亲了一下,“朕陪着你不好吗?”
这个时候寒风像是刀子一样,总不能是出汗了。
嫔妃们低着头不敢看,但是太后是能明显看见皇帝用了巾帕的。
她自作多情干什么,兴许人家就愿意这么冻着,在外面陪贵妃受罪呢?
太后坐在正殿,见圣上过来的时候面上不显忧色,还是有几分高兴的,毕竟福宁殿里的人是宫中一等一的,就算是遇上什么事也不会慌张。
贵妃要是生个皇子,后位当然跑不了,但是如果生一个女儿……最好的是贵妃能生一个皇子,而后大出血也好,产后褥热也罢,自己不争气早早去了。
皇帝虽然是好性子,但以官家对贵妃的重视,如果她们敢有什么轻举妄动,足以让圣上叫她们的阖族男子人头落地。
德妃是不在这里的,杨婉容算是这里地位最高的嫔妃,她瞧见皇帝单薄的衣裳心生不忍,可是话到嘴边滚了几个来回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当年她们生产的时候,圣上哪有这么担心过,能在外面守上半个时辰,便算是极了不得的荣耀了。
圣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就听见外面一声惨烈的叫声,那同方才西侧殿的宁静完全不同,云滢那一声惨叫过后忽然又没有了声息,像是一只高高飞翔在天空上的鸟儿被折断了翅膀,随后就被宫人们的脚步声掩盖住了。
圣上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冷与热,但不及他说些什么,太后就看穿了:“你现在还不冷,等到知道冷的时候寒气已经侵入肌肤,将来有你好受的。”
母亲到了自己的寝殿,没有夫妻两个还窝在内室说话的道理,圣上看了一眼云滢,确定她如今没什么大碍,才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叫她安心在里面用膳。
这个时候也不必再说些什么,还不等内侍给皇帝重新披上厚外披,圣上已经匆匆同太后告了一声罪,快步走了出去。
圣上听见那第一声就已经后悔了,他这个时候出来实在是不理智的。
“阿娘说的是,”圣上又听见里面的痛苦叫声,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他神色平淡地环视了一圈身后的嫔妃,看着她们面上或真或假的担忧挂心,缓缓道:“贵妃辛苦归辛苦,倒也不必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守着,如今正月,你们在福宁殿里大约也不会自在,各自回去便罢了。”
未来的数十年,说不定都要在贵妃的手底下过日子,这么几个时辰吹出伤寒来也不大要紧。
老娘娘的身份是何等尊崇,她身子又不好,到主殿里去等着也应该,但是她们这些人能跟着一起进福宁殿就算了不得的事情了,哪里还敢摆做客的姿态,自然是要站在外面等着的。
隔着窗子,只能听见那若有若无的低泣。
就算是咒人,也不过是想着盼贵妃能生一个公主。
他平常还说不喜欢在人前亲热给奴婢们看,如今这种情形,反而不避讳外人了,云滢有些脸红,正要把人往外面推的时候,江宜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屏风外面。
圣上同云滢都是一怔,随后云滢才更要把人推到外面去,“七郎还不去外面看看您那些旧爱,好歹给老娘娘奉茶宽心,别顾着我了,官家叫我再吃些,这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闹起来呢。”
太后扫了一眼心思各异的嫔妃,皱了皱眉,叫身边的嬷嬷把衣裳递给皇帝:“七郎,这些都是女子必然要经历的事情,皇帝该爱惜自己的身子,别在外面冻坏了。”
“娘娘怎么样了?”太后的神色和蔼,她对云滢怀这胎是很有期望的,“太医说什么了吗?”
,接生婆和宫人都不好忽略皇帝,她自己太疼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喊出声。
有皇帝在这里,嫔妃们就算是想什么也不会敢对云滢腹中的孩子做出些什么来,而且也没有人会想着和自己的晚年过不去。
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正月的寒风还没过去呢,贵妃生产又是急不得,说不定得在这里站上几个时辰才行。
云滢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出丑的,何况又是一向嫉妒她的嫔妃们,又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