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楚的步子一滞，转过头来，“景兰兄。”
片刻后，他扭过头去。
“你要去哪儿？”宋景兰站在高处望着他，眸色深沉。
有风悄悄起，带动了刈楚身后的玄袍，他正站在风口，原本服帖的乌发随着宽大的衣袍轻轻扬动。
宋景兰道：“这不在于什么缘不缘分的，你知道，去与留，全都在你。”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出声，又闻宋景兰言：“至于陆副将，待我上位后，会给他个名头，加官进爵，让他风风光光地下葬。”
宋景兰看着他一个利落的翻身，登即便上了马。那人转过头来，朝他示意性地点了点头，旋即就要扬鞭离去。
“父皇说，他可以给我遥州城的地契，唯一的条件是，不能参与这夺嫡之战中。”
“是，皇诏，”他解释道，“在我出征之前，父皇曾将我诏入寝宫，给我了一封皇诏。”
刈楚抿了抿唇：“多谢。”
马背
他曾带她看过遥州城的地图——山脉勾勒、汩汩泉水流淌其中，有山有水，亦有佳人。
他顿了顿，又道，“而后回遥州城。”
“哄”地一声，那人瞪大了眼睛，又轰然倒地。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竟还带了几分紧张与焦灼之感。
对方略带着疑惑的目光回过头去。
不留在皇都辅佐他，共同建造这一处大好河山？
“不。”他摆了摆头，“其实我也想好了，即便没有这一道诏书，我或许也不会留在皇都。可能这就是十多年前的一场天意，我被盛菊推入了长明河，自此便与宫中一切断了缘分。”
听见宋景兰的话，他不假思索地答：“我先去将怀安下葬，而后……”
刈楚知道，对方所说的便是子鸢。
“否则，我将被贬为庶人，永生不得回朝。”
一阵倒吸声伴随着呼喊声突然响起，宋景兰慌张地回过头去，张了张唇，还未发出一丝呐喊声，却见一道箭羽离了弦，直直戳入正执着匕首之人的胸膛。
对方轻轻挑了挑眉，却是不言语，继续等着刈楚的下文。
这也即将是刈楚要离开的时候了。
身后有人低低唤了声他的名。
就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身前的男子终于又开了口，却道：“景兰兄，你当宋勉竹为何要将我召回京，将我关在大理寺内？”
闻言，宋景兰明显一愣，待反应过来时，却是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我这算不算是害了你？”
宋勉竹已死，宋知柏无心于权力之争，现下就只有他能够登上这座皇位。
“睿荷。”
谁料，就在那侍卫欲垂手之际，男人的眼底突然放了一丝凶光，竟一下子咬住了那侍卫的手，兀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方侧过身子的宋景兰胸口处扎去——
刈楚略加思索，“而后她就要分/娩了，我更要陪在她身边，将孩子抚养成人。”
宋景兰又问：“再而后呢？睿荷，你不留下来辅佐我吗？”
“本王的登基大典，你会来吗？”
又闻他道：“宋勉竹生前捉我，全然是为了一封皇诏。”
他曾在荷花殿的书房中同姜娆说，遥州城，是整个大魏最美、最为壮阔的地方。
而他，也成了这场皇位角逐的最后获胜者。
宋景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恰见刈楚将手中的弓箭放下，随意地丢给身后的侍从。
“睿荷！”
对方将神思一顿，半晌之后，才笑出声来：“也罢，随你。你那里还有个没有收拾的人，待处理好了她再做考虑也不迟。”
同样，也是为了引诱正在逃亡的刈楚与宋景兰。
却见身前的玄衣男子稍稍低了低头，继而又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中，已至晌午，头顶上的太阳正是毒辣。二人于是缓步走下坛，同台阶上的百官随意地客套了几句后，又驱散了众人。
宋景兰于他身后，匆忙地叫住了他。
一个时代的终结，预示着将有另外一个时代将它替代。刈楚的双手平白无故地紧了紧，他垂了眸，看着地上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形，没有出声。
“我要先赶回遥州城，去看看她。”
正说着，男子又眯了眯眼，思绪飘回了那个午后。
刈楚先前从南平门攻入时，正看见陆宁的尸首被吊在南平门之上，以昭天下。
闻言，宋景兰还有些诧异，他挑了挑眉，问道：“不留在皇都？”
就在方才，一箭离弦，划过长空，刺破了一个时代。
“皇诏？”宋景兰又挑了挑眉，眼中的探寻之意更加浓烈了。
“小心！”
“然后呢？”宋景兰静静地凝视着他。
“是，”玄衣男子又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陪她去遥州，一辈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