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离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期待他的母爱光辉能留下这个孩子,期待自己能毫无芥蒂地和他过下去。
男人牵着他的手,艰涩地开口。
他敲响摩罗院的院门。
他下马车的时候,魔使和修士们都好奇地望着他,有惊疑的,有鄙夷的,有可怜的……
驱梓草叶片宽大,上面结着黄色的四瓣花,看着再普通不过。
他推窗出去看,满院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裴离瞅着封在冰瓶里的驱梓草,说它是路边的野花也有人信。
殷都已是秋天,梨花全都凋谢,只剩下葱茏的叶片,随着风摇晃。
裴离的心堕到谷底。
男人声调急切,恋恋不舍地盯着他隆起的小腹。
“谈放就是太沉不住气,他若是不去秦府,直接来找
“裴裴。”秦宴臣一脸疲惫。
裴离听着秦宴臣的感慨,没有吭声。
鲜红的血液蔓延在衣摆,青白的儒衫被染上血色。
他假装看不见。
秘境里雪柳垂落,斗篷划过冰层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抿着雪水,服下驱梓草,等待龙胎被流掉。
什么是宿命,秦宴臣看上他的宿命,谈放为他而死的宿命,还是他一次又一次循环的宿命……
跳望尘台前最后的时光……
青年牙关打颤,急促着呼吸着,像是被甩上海滩的濒死的鱼。
“你若是想反悔,大可不必带我进来。”
裴离并未觉得快意,身体又开始燥热。
裴离醒来之后是在九娘的院子。
裴离被裹得严严实实,兔毛斗篷显得他的脸越发小巧。
“裴裴,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每一样都在啃噬他的心志,他忘不掉。
“我没有这个意思,都听你的。”
他任由秦宴臣牵着,跨入秘境。
他像戏台上的丑角,被人玩弄于鼓掌,还只能哀哀求着男人放过自己。
裴离眼睛骤缩,脑海中陡然回忆起老妪在他跳望尘台之前给他穿上的染血的弟子服,一模一样的颜色和位置。
“秋蔓嫣是你鼓动的吧,不然她没那个胆子对秦宴臣下药,骗我拿龙鳞。”裴离捂着小腹,轻咳了两声。
“裴裴!”
为什么秦宴臣不觉得羞愧,还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欺骗他,利用师徒关系接近他,肏弄他……
殷都的每个人他都看不透。
他听见九娘哑着声音叫他小可爱,谈放端起酒杯唤他师兄,崔枞跟在他身后吵嚷着师兄……
隐川秘境终年大雪,秦宴臣变幻出斗篷给裴离披上。
“唉。”老妪长抒口气,抬头看向殷都阴沉的天色,化开隐川秘境的入口。
“关于秦宴臣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九娘挽着烟枪,扭着腰肢进屋。
然后他便什么也听不见了,腹痛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淹没掉他所有的神思。
“你不如自己去问魔尊大人,我想他很乐意跟你聊聊九州两万年的事。”九娘吐出一口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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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隐川秘境的入口在殷都摩罗院旁的梨树旁。
裴离再次踏入殷都,身边依旧还是千年前的秦宴臣。
“没错,要是她那张脸和脑袋一样好使,我也不必掺和进你和秦宴臣的感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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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放的话犹在耳畔,修士和龙族缔结道侣契,共享寿命,他要和秦宴臣在这九州耗尽光阴吗?无期监禁的恐慌再次涌上心头。
“江婆婆,开门。”
“你有办法让我完全消失吗?”裴离的目光落在她的烟枪上,乌木被磨得光泽透亮。
“裴离,你已经消失过一次,我没想过你还会来,”九娘敲了敲床桅,“谈放来找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震惊吗?他想见你,求我帮忙,我以为他是发癔症,没想到是他上贡的玉笛认主了,只有你才能让玉笛认主,所以他笃定你活过来了。”
“落雪霜满头,也算共白首。”
恐惧掐住了他的喉管,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为什么不让我进?”崔枞在门外气急败坏。
还没玩够的玩具,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裴离接过驱梓草,短促地应承。
“我想见九娘。”裴离嘴唇苍白,声音虚弱。
男人神色焦急,嘴唇在张张合合。
老妪佝偻着背,拄着拐杖放他和秦宴臣进入,把崔枞拦在了外面。
那一瞬间,裴离感觉自己被老妪看穿看透,卑劣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裴裴,传送至隐川秘境,龙蛋就可以拿掉了。”秦宴臣把驱梓草放到裴离的手心,犹犹豫豫。
“小可爱,找我有什么事?”
裴离回头望向老妪,老妪朝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