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淳风古怪地一笑，为她这声乖巧的“师兄”。
“我将他从草席上抱下来的时候，他背后的烂肉已经和草席长一块儿了，我再怎么小心，也还是不可避免，撕下他的皮肉来。”
第66章 苏醒
如果不是目睹了姜偃背后现存的伤疤，她根本没办法想象那种惨状。
谢淳风耸肩。
只是莫名觉得这无端而来的悲哀情绪似与自己有染，梗得他心头一阵难受。
他不会再有任何的痴心妄想了。
“我本来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他自己也不肯提起，如今我知道了。公主，你看看，是你的耳珰吧。”
谢淳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道：“后来，师弟对我说，那个时候，苏嬴就已经死了。”
谢淳风道：“是他不要的。姜偃嘴紧, 死活不肯透露耳珰的主人是谁, 我想了各种办法也没从他这里撬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我见他说要扔, 就自作主张地拦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只耳珰被我藏起来了。”
每当看到苏嬴毫无求生意志，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地睁着眼，数着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时，他总是能感觉到，姜偃很疼很 * 疼。
他虽然没感受过那疼，但后来亲自照料过苏嬴的起居。
谢淳风停在他的病床前，第无数次地试图唤醒他求生的意志：“那么，耳珰的主人呢？”
“这只耳珰, 怎么会在谢师兄手上？”
骗子啊！
她没有去想耳珰落在了何处，原来，居然是在姜偃手里。
谢淳风微笑了下，释然道。
元清濯心念一动，问道：“国师为他看伤了, 怎么说？”
至于活下来的，是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无依之人。
姜偃说，他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活着的勇气与毅力，就是为了给苏家翻案。除此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好惦念的了。
他将锦盒转过一面，呈给元清濯看。
“东西, 却是苏嬴的东西，他方不愿意再留着。”
元清濯还为那句“狐死首丘”而震撼着，脑中嗡嗡作响。
姜偃那时，已是血肉模糊。
已经有不止一个大夫在元清濯面前提起, 昔日听泉府的老国师，是绝顶的杏林高手。她很想听听老国师的高见。
姜偃的眼睑微微耷拉下来，恹恹无力地道：“是她不要我。”
谢淳风呼出一口气，似乎也为当时亲眼目睹的情状不寒而栗。但他继续说了下去。
无心我便休。
那是，握得多紧啊！
一只在姜偃垂死之际，还紧握着不放的耳珰，它的主人对他的意义岂同泛泛。
他想起从前，长公主不大看得起自己, 逢见面必无好脸, 一句话不合就动粗。他现在倒有几分沾他人之光令自己得福的窃喜之感。
元清濯想象不出姜偃说“是她不要我”的口吻
真的……只是喜欢吗？
“公主，这只珰，当时一直被他抓 * 在手里，人都快死了，还不肯松手。”
这是那晚，她遗失的那一只。
对他自己，对苏家，对大魏，已经死了。
谢淳风停了半晌，道：“嗯……其实师弟当时, 是真的要死了, 师父也说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可以救活他。不说要命的腿伤和背后的一身烂肉了，他出血实在太多了，人流干了血, 会死。而且当时他瘦得只怕已经是形销骨立，虚弱得很，本来就流不了多少血了。”
把人的皮肉活生生撕下来，那是怎样一种痛呢？谢淳风自幼害怕受伤，一条小口子都能让他疼得哇哇乱叫，非得让师父抱在怀里哄上一哄不可。
可是姜偃在她心里，从来都是美玉无瑕，是完美无缺的玉人，用点力都怕将他捏碎了，他却竟然承受过如此巨大的伤痛，更因为她一时之失，就为她着了魔。
“我保管了这么久，今日，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见元清濯脸色不对, 忙找补道：“公主殿下, 你别伤心, 师弟倒也不是别的意思, 他那时，就已经是姜偃了。”
“不过，”谢淳风话锋一转，佯作没看见公主眼中氤氲而生的湿润，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对元清濯道，“这是师弟当时手里抓着的东西，唯一的东西。”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开他的手指，才发现这只耳珰的银钩早划烂了他的皮肉，刺进了肉掌中。”
锦盒之中有一只耳珰，明月为形，珠光温润，雕镂着的轻细的水波纹，仿佛随着银白色的珠光微微荡漾。
元清濯生怕自己一眨眼，睫毛会把把蓄意已久的眼泪推下来，她怔愣地望着。
说完，将它打开。
元清濯接过他递来的锦盒收入怀中，诧异地问道。
一介亭中，他明明满腹无可奈何，却轻描淡写地对她说，喜欢。但只是喜欢，不是爱，还能抽身而退，避免泥足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