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李存根,小马再次赶回省城。看到病情已经稳定下来的母亲,心里轻松的同时又伴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很矛盾。
每次看他都是这件风衣,虽然很有气势,一点也不保暖。年轻男人咬着冻到打颤的牙冠,僵硬地站着,你去北京,有没有什么收获?
瞬间想到,谁都不容易,如他一样。有些人为生活所迫,甚至频繁卖血。
河上刮来的风里夹杂着细雨,无情地扑在脸上,小马将黑色的雨伞打低,走上桥头。下半身却不可避免湿了半截,粘腻的冰凉感觉很不舒服。
马警官。
我要回去上班了,你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吧。
卖血。只靠工资支付给你,根本不够。对方淡淡的表情,似乎说着别人的事情。
话虽如此,也不能保证,这些只是我根据调查得来的猜测。你还是不要去了,他们警惕性很强,我再想想办法。
嗯?谁在叫他,吃惊地转过头,猛然发现走廊不远处站了一个年轻男人,衣服一边穿着一边披着,左手卷着袖子,右手按在上面。
想到医院里的年轻男人,心情复杂到无法疏解,理智与情感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小马坐在医院的长凳上,久久没有动弹。
还没有。主要线索就是那家人,一定是他们送陈娇
第四次拿钱的日子到来了,那户确定见过陈娇的人家异常难搞,不管问家里的谁,都不做理会。甚至那家的男人警告他,再去骚扰他就报警,小马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李存根。
李存根没有任何表情,遇见熟人,似乎也只是提线木偶一般客套一下。那样的姿态,他也在卖血吗?给他的那些钱,果然不单单是干建筑赚来的。
结果对方一见他问起陈娇,立马警惕,嘴巴闭得紧紧的,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小马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找了那家人好几次,对方对他避之不及。
有点受凉,没关系。这一句,也是在无尽的咳嗽中说完的。
一看手表,果然又是他该吃饭的时间,小马道: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是关于你找人的事情,我现在有点线索了,似乎有一户人家跟她密切接触过,而且根据那户人家邻居的说辞,那户人两个男人曾经送人到过北京,回来就置办了之前买不起的家具。很有可能是对方给他们的酬劳。
本来打算下一次见面再说,作为再一次要钱的筹码,一时嘴快全说了,后悔的情绪涌上来。小马被激动过头的年轻男人一把抓住手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逐渐走到最高处,小马看见那个一如既往的黑色身影,河风打在他身上,衣角和头发都在狂乱飞舞,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人卷上天。这么冷的天,对方那单薄的穿着,看着就感觉好冷。
还好,可以忍耐。吃点东西就好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尽管有些明知故问,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收拾了一点日常用品,打车来到医院,好在主治医师很好说话,二话不说将报告打包给他。小马提着东西出来,在一楼楼梯口,看见一群排队的男人,门上的标识写着卖血登记处。
你没事吧?
这样的事情得慢慢来,起初的兴奋感过去,小马冷静下来,或许这样的好消息可以给那个人说一说。这天医院需要母亲之前治疗的报告,小马准备回家一趟。
有什么消息咳咳没有,他们愿意咳咳说吗?说一句要咳好几次才能说完。
明明已经快进入初夏,今天的雨水多到不可思议,似乎天空破了一个大洞,全世界的雨水都从这里下完了。河岸上青青的草地异常生机勃勃,柳树在雨水的冲刷下抬不起头。
搞不懂。
走到跟前时,对方抬起眼睛盯着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对上他的。虽然每次都觉得他似乎又瘦了,这次尤其过分,完全一副虚弱的样子,眼睛下青黑,胡子拉碴,嘴唇干裂苍白。
见过李存根,从他手里再次拿到一大笔钱,小马将母亲送到省城住院,对李存根的说法是,他会北上一段时间。虽然没有真的去北京,但是小马也根据调查,找到一户曾经见过陈娇的人家,据说是姓王的。
小马心里的复杂说不出来,强烈的罪恶感包裹住了心脏。他知道的,李存根在工地上班,从来不休息,每次跟他约定见面,也是利用吃午饭的时间,意味着每见他一次,就要饿一天肚子,还干着高强度消费体力的工作。
不,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可不可以去见见他们,如果是他们送阿娇去了北京,一定会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见到她了。
你应该多穿点衣服,这场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又聊了几句调查的事情,对方还想了解更多细节,似乎一点点蛛丝马迹都可以给他以安慰,时间已经来不及。他需要回去工作了。
嘶,好痛,松松开。
一时又沉默下来,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出医院,你没事吧,一直在发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