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眭弘？”
程宗扬用力点了下头，
程宗扬以前没有跟剧孟打过交道，但就眼前所见，足以令他心生敬意。他身体残了大半，换作别人，不是嚎啕痛哭，就是心如死灰，要不然便是满腔恨意，大骂贼老天对自己不公。剧孟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还有间心跟斯明信和卢景开玩笑。唯大英雄能真本色，不说别的，单是他这份豁达豪爽的气度，便能当得上英雄豪杰这四个字。
临别时，郭解握着剧孟残缺的手掌，良久不语，最后躬身长揖一礼。
程宗扬眼看不是事，抄起铜盆出去，不一会儿装了一盆沙土回来，放到剧孟手边。
剧孟手掌已经残缺大半，但一摸到那柄匕首，眼睛就是一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回来了。
“他被人救走了。你放心，整个汉国都没人能动他一根汗毛——连天子都不能。”
秦桧心下会意，找到冯大法商量几句。冯源点了点头，自去通知郭解。
程宗扬也忍不住鼻子发酸，低声道：
秦桧不愧是专业伺候老婆的好手，一锅白粥熬得又香又浓。剧孟一口气喝了两碗，还要再喝，被卢景劈手把碗夺走。剧孟虎目含泪，一把扯开衣衫，露出胸膛上方的伤口，用力指了指，眼神既悲壮又委屈，终于成功又混了碗粥喝。
“刘彭祖？”
一个时辰之后，一身布衣的郭解独自来到院中。他们两人一个说一个写，中间又休息几次，断断续续一直交谈到深夜。
秦桧道：
剧孟用力点头。
“剧大侠醒了是好事，大家先别围着，让剧大侠先静静神。四爷、五爷，你们坐下来歇歇。我去熬些粥。主公，是不是知会郭大侠一声？”
剧孟用独目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
程宗扬道：
卢景和斯明信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但剧孟眼下的状况显然不是谈话的时候，两人默契地没有开口，只是临睡前又联手帮剧孟舒通了一番经络，帮他培根固元，尽快恢复。
剧孟豪爽地挥挥手。他已经把自己的门客、追随者，都交给了郭解。虽然刘彭祖已死，但眭弘逃亡，他本人的名字也在官府通缉的名单上。事涉谋反，他此时虽然脱身，往后也只能隐姓埋名，藏身于江湖。
“是几？”
“嘿！你个鸟货！”卢景挂着眼泪笑出声来。
剧孟继续写道：
剧孟两只手总共只剩下五根手指，他不肯让人喂，只勉强捧着碗喝，不一会儿又一碗白粥下肚。
剧孟用残缺的手掌一抹嘴，在沙上写道：
剧孟反应过来，立刻用仅存的手指在沙上勉力写了一个“眭”字。
“元非梦耶？”
“喂喂，我跟老四俩大活人还在这儿呢。”
“眭弘没事。”程宗扬道：
剧孟又说了句什么，但喉中发出的怪声让他自己也皱起眉。
“刀……”
“瞪啥呢？认识我不？”说着伸出一根中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房里只剩下斯明信、卢景和程宗扬，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剧孟喉咙被热炭烫过，无法说话，但他不停地发着声音，似乎急切地想说什么。
“我现在就传你腹语之术，只要用心，七日就能学会。”
卢景忍不住道：
斯明信冷着脸道：
“郭解？赵王？刘丹那孙子？要吃饭？……莫非你说的是酒？我说，你这厮不会还在惦记我那点酒吧？”
“你个鸟货，怎么哑巴了……”
剧孟手指微微一抖，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在沙上慢慢写道：
“当然要告诉他。”救出剧孟，郭解的门客也出了不少力，通知郭解自是应该的，不过程宗扬又特意吩咐一句，
剧孟越发着急，呜哑呜哑说个不停。
“啊……呸！”
“既来之，则安之！”
“剧大侠，看不出你还是有文化的人呢。”
剧孟恋恋不舍地放下碗，赞许地看了秦桧一眼，先抬起右手，想挑起拇指，接着意识到自己右手只剩下小指和无名指，随即又换左手，但他左手拇指也被砍掉，终于没能挑起。剧孟微微一怔，只有这一瞬间才流露出一丝伤感。
卢景鼻子一酸，
卢景凑在他旁边猜着，
“这个地方最好别暴露。”
剧孟松了口气，又在沙上写道：
“死了。赵王刘彭祖因为巫蛊、谋反，已经被太后赐死。还有朱安世，也被斩首了。”
剧孟咧了咧嘴，似乎想笑骂，却只发出一阵嘶哑之极的呜咽声。
“剧大侠，让你受苦了。”
剧孟在沙上写了两个字，
“剧大侠，你胃口刚开，真不能多喝了。”
程宗扬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珊瑚匕首，放到他手上。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