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了几十年,为之不惜付出一切的理想破灭了,可现在的他却没有时间哀悼,更严峻的生存问题摆在了眼前。
黎秦风突然就直起身来:“我去上厕所。”
这样的小风,真正让黎星松了口气,他也曾经想过,要是小儿子对他还有那种想法该怎麽办。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和剩下这个也分开吗?如果不分开,他又用什麽办法才能让小风死心呢?
黎秦风把头枕在父亲膝盖上,对着电视,懒洋洋地打着饱嗝,黎星没有像平时一样,拒绝儿子太过亲昵的举动,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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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秦风这个厕所上得有点久,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黎星盯着电视,不动声色。
黎星自从出院以来,便觉得小风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虽然依旧黏他黏得很紧,偶尔也会像个大孩子般撒娇胡闹,开玩笑般讨得两个蜻蜓点水的晚安吻,但总是留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控制尺度,不敢惹他生气,以前那种露骨的欲求似乎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没有我,他能过得更好。”
严格说来,这份工作不算太辛苦,可也不轻松,虽说每天的任务只是清理大厅打扫厕所,但大酒店卫生要求都非常严格,初来乍到的黎星不但手脚慢还做的不达标,被说话尖刻的女领班在众人面前训斥了很多次。
现在终於不用做这种选择,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他是聪明人,会让自己过得好的,就算现在不会,以后慢慢就会了。”
黎星的动作停了停。
黎秦风把头枕回父亲腿上,嗓子哑哑的:“今天晚上,要是一个人过肯定很难受,爸,你说对吧。”
小儿子虽然多多少少也察觉了父亲的不对劲,但他是学生,从小到大没为钱的事情发过愁的人物,现在自然也想不到那块去。看见父亲脸色不好便以为是身体不舒服,黎星骗他说头痛,他也没多怀疑,只是硬拉着黎星去了趟医院,听医生说没什麽事就放下了心,忙学校转系的事情去了。
向领导正式辞职後,黎星尝试着找工作,但是,尽管他有名气,有多年的工作经验和丰富的专业知识,可一旦跨出这个行业,原本的才华顿时成了垃圾,丝毫派不上用场。
“爸,你真的,永远不会原谅他吗?”
除了小儿子,目前最困扰黎星的就是工作问题了。过了年关,便是阳春三月,周围的邻居们重新开始朝九晚五,小风也开学了,可他的情况却没有丝毫改善。在试过几次拿起裱画工具却扑进洗手间呕吐不止之後,黎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自己可能真的无法再从事与古董有关的工作了。
约定好了似的,那个人的名字,两人从此都没有再提。
以前沈迷於古董收集,他把收入几乎全部都投了进去。以至於现在他的财产除了这套房子和旧车以外,就只剩少的可怜的存款了。除了自己的生活开支,水电费管理费,他还必须支付小风的生活费和学费,这麽一算,手头上的钱真的支持不了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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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年代,求职难,难於上青天,一些不需要工作经验,也没什麽技术含量的活有大把大把的年轻人肯干,谁会愿意雇他这个什麽都不会的中年人呢。
“如果,那些去处他都不想去呢。”
“你会不会做事的,我都告诉过你了,烟灰缸里的烟头不能超
黎秦风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又问。
黎星也学了乖,应聘时故意把自己打扮得老土些:剪了头发,还戴着黑框眼镜,这幅老实稳当的模样,终於让他在一家大酒店找到了一份清洁工作,到了这种地步,面子问题似乎变得无所谓了,把酒店派给的马桶刷握在手的那一刻,黎星长吁了一口气,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一个多月过去了,黎星应聘的职位从白领到工人再到仓管,标准不断下降,可是面试却没有一份取得成功,做白领,别人嫌他没经验,当工人,别人一看他的脸就说他细皮嫩肉吃不了苦。
黎星摸了摸儿子的头,硬硬粗粗的头发挠的他手心痒痒的,“要是不想一个人过,总有去处的,有很多选择。”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失业,更没有想过除了裱画师他还会去干别的,必须从零开始的黎星,除了茫然还是茫然:财务,他不会;电脑,一点点;跑业务,对他这个常年和古董打交道的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每天早晨,黎星送走小儿子後,就马不停蹄的参加各种面试,下午则赶在儿子前面回家,做好饭菜。处在失业的煎熬中,还要装作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和小儿子说笑,黎星第一次体会到,生存的重量比什麽都沈,他辗转反侧,有时候甚至彻夜失眠,但是第二天依旧得爬起来去找工作。
“要是,他过得不好呢?”黎秦风弃而不舍。
黎秦风转了下头,把脸埋在黎星膝间,轻声嘟囔:“他才不聪明呢,还骗我说他那里很热闹,我一听就知道不是,一听就知道”
“偶尔孤单一下,也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