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晚上是知知守夜,她跪在墓前诵读经文,耳边忽然传来女子低泣之声。
爹娘对视一眼,刘氏笑了起来,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是嫁人,是个好差事……城中的恒亲王,你知道罢?前段日子没了,王府里在找模样周正的陪墓侍女,以后住到恒亲王陵墓的旁边,跟小姐似的神仙日子!只要时不时去念个经,不是苦差事,正好、正好这银钱也给的多。”
 一.陵园
母亲刘氏在狭小的厨房里热馒头,看见知知过来,面色不自在道:“知知,今日先不用叫竹儿起床,爹娘跟你有话说。”
爹沉默,没吭声。
天更冷了。
“傻丫头,去伺候王爷,怎么能回来?”
林家穷苦,早饭也简单,热了几个馒头,将昨天没吃饭的青菜下了碗面,知知看到母亲还煮了个鸡蛋,她清楚是给弟弟留的。
知知点点头,打了个喷嚏,往外看去,外面飘起雪,压在了松竹上。
“你弟弟大了,要上学堂,你爹这也身子总不好,在学堂教书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话一开口,就跟水放了闸似的,她继续道,“你也十六,寻常人家该嫁人了。”
卯时刚到,隔壁王家养的鸡就开始叫,知知躺在地上听到隔壁爹娘的房里传来起身的动静,她娘压低了声音在跟爹说话,好像生怕吵醒了谁。
知知放下手里的馒头,心也凉了:“那我日后还能回来吗?”
知知忍不住望向还在床上熟睡的弟弟,过了小一会儿才听到她爹叹气:“先这样办吧,不能再拖了,竹儿马上要上学堂……”
“孩子他爹,一会儿用早饭我去跟知知说?”
她自小阴气重,有时能看见鬼,刘氏和父亲不喜欢她,也有这部分原因。
只是她许久没见过了,大概是最近运气好。
知知没哭也没闹,说了句知道了。
在王府当中住了小半个月,期间,林知雪与其他几人每天都要诵经抄文,管事的还吩咐了日后她们各自的职责。
父亲林学君坐在饭桌旁,看了看刘氏,刘氏和他眼神推搡了几番,终于还是放下筷子,自己开口:“知雪,娘要跟你说一件事儿。”
和林知雪一个房间的叫周小眉,她的爹是个赌鬼,还不上钱,把她卖了。
林知雪傻愣愣站在雪地里,从眼眶中滚下一行热泪。
周小眉曾经躺在床上与她闲聊,语气发憷:“这恒亲王死前是个老色鬼,快七十岁了还在奸淫少女,听说这种人死后也会化作鬼魂到处作乱。”
她在恒亲王府的偏院中住下了,这里还有另外五个少女,与她一样的遭遇,几人简单的一番寒暄,互相换了名字,相处得并不热切。
林知雪从前倒不知这龌龊事,此刻一听,登时有些作呕,还是强忍着安慰道:“世上哪里有鬼,别吓唬自己。”
说到此处,她又沉默下来,这世上……是有鬼的。
林学君终于说了句话:“爹和娘有时间会去看你。”
刘氏说得没错,到时候住到陵园,还有丫鬟伺候她们,日子确实不错,但她们几个要轮流去恒亲王墓旁边守夜。
这个时辰,其他女子根本不可能出来,她们本就胆小如鼠。知知动作一顿,心里有了答案,放下经书,壮着胆子走了出去。
启程这天,几个少女都分到了新衣裳,少女们穿着素色长衫,头顶白花,坐着马,跟在棺椁后面,缓缓去向了陵园。
“不会的,不会的。”父亲喃喃道,听起来没什么把握。
刘氏没想到她这般懂事,心里有些愧疚,可是一想到竹儿以后上学堂的费用,咬咬牙狠了心,用完饭就带林知雪收拾东西去了恒亲王府。
知知和其他几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各自分了一间房,有个老婆子负责烧饭,还有一个丫鬟每日打扫一回房间,其他的守墓侍卫都在另一边,平时也见不着面。
那头又没声儿了,接着就是爹娘推门而出的动静,知知也到了平日里起床的时辰,她穿好衣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洗了把脸去厨房帮忙了。
娘在那边也静了静:“希望这丫头别怨咱们。”
林知雪模样生的娇艳非常,刘氏早就知道这事铁定能成,对着那闭目养神的王妃一连磕了几个头,把她当救命恩人,随后领了银钱,喜笑颜开地走了。
陵园在城外不远处,自从恒亲王得病,这里早早开始修缮,四周荒凉无人,待到下葬的人走了,陵园就更加荒芜冷清。
知知装傻:“什么事儿?”
头两日,知知睡得很香甜。
嬷嬷领着两人去让主子过目,王妃已经六十多岁,满头花白,远远看了一眼知雪的眉眼,点点头,连话都懒得对她们说。
知知脸色一白:“我不嫁人。”
长大以后虽然好了些,但有时巧了,也能碰见这些阴物,好在以她的经历来看,鬼,倒没有传闻里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