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才不要。”她下意识拒绝,被他的气息包裹其中,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然而越是走近,脑中越是空白一片。就像饥寒交迫的夜路旅人,面对着散发香气的热气腾腾的食物的焦渴,胸口似有只爪子在抓挠,让人无所适从,愈发烦躁。
“这样下去,林星源迟早会杀了你的。”
“哥哥他……”她皱了一下鼻子,一时之间没改过来称呼,顿了一下,才道,“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厉晟的话突然停了。
“他逃避本该归属于自己的责任,将烂摊子全都丢给我,自己却跑去做好人,难道我不该讨厌他么?”
“在外面太辛苦的话,就回来吧。”
只剩指尖的血,源源不断的滴落,好似流不尽一般。
原来是祁曜翻了个身,把头埋在他衣服之间,呼出气透过衣料打在他腰侧,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垂下的睫毛纤长,在脸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祁曜沉着脸朝厉晟走去,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出口,天喋之乱的真相,黥徒异变的原因,林星源同教宗的关系,还有跃渊号上发生的祸端……
男人自不远处现身,垂眼望过来的模样,在暗色光影里流淌着惊心动魄的妖美。
 异种
书房暗室里不可见的翳影窸窣浮动,声音轻微到近乎幻觉。好似扑棱的翼,拂起灰尘,借着光影纷纷落下。
林星源的秘密,要由她亲自揭开才有趣。
可若是只盯着一点去看,会发现视野里的斑驳不过是错觉,眼前所见,唯有一束昏黄的光,范围仅能照亮案台一角,眉目如春水温柔的青年斜斜倚靠在光下,轻翻着书页。
“谈阎亭和厉姒宁,他们的孩子又怎么会是善类,你以为他当真良善无辜,天喋之灾,可不就是他带来的么,他以为他能逃脱得了——”
“阿晟哥哥很讨厌林星源?”
“是是是,如果是你的话,没准真的能杀掉他。”厉晟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体也跟着轻颤,带着依偎在他身上的祁曜也跟着晃动。于是他缓缓坐下来,让她躺靠在自己腿上。
厉晟气定神闲等着祁曜走近,离得越近,眼底的光也就愈发归于茫然,她贴近,拾起男人的手掌,将沾着血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又一路舔舐而上,直到柔软的舌尖抵达腕上的伤口,那感觉麻痒,像一只柔软而无害的小动物近乎噬咬的撒娇。
“再瞧瞧他对你做的事,洗掉你的记忆,拉着你玩小孩子过家家酒,明明是自己控制不住碰你的欲望,却对你施加神经惩戒,到头来他还是那个伟光正的好人,严苛无私的好兄长,你说他可不可恶?”
厉晟不再说话了,无限爱怜地以指尖勾勒她侧脸的眉眼。
滴落的血滴还来不及落地,就被一些细碎的近乎看不见的翳影分食殆尽,那些东西意犹未尽,犹围着伤处转悠,厉晟冷哼一声,它们便飞快地四下散开了。
瑕砾洲不是昶境的地盘,至少不完全是,常风很想这么说。
***
“已经上报给伽门了,关于它的来历……还在查。”
“倒是稀奇,一架S级机甲神不知鬼不觉来到昶境的地盘,还光明正大从调查部队面前给逃了。”
适逢厉晟的目光从书上抬起,落到他身上,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又或是发色与瞳色浓不透色的墨黑透蓝,当男人这么斜眼望来的样子,有几分像志异怪谈里的妖魅,常风
“可恶。”祁曜顺着他的话,她其实已经困得压根儿睁不开眼,更顾不得去想自己说的话了。
虽看起来惬意,可厉晟的脸色却就在这一会儿时间里衰败下来,方才在会议桌前气定神闲的男人,这会儿病恹恹地斜靠在椅背,时不时捂着嘴轻咳几下,脸上也泛出病态的嫣红。
“要塞逃出的机甲查出眉目了么?”
就在几十分钟前,厉晟才结束了一场会议,撤去明亮的背景光,他显然更加享受这般幽暗的环境,片刻不歇地翻着书页,只在偶尔闭目养神。
蓬地,地宫的照明火焰齐刷刷亮起。
厉晟轻轻叹息,将自己的手腕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血很快流淌下来,沿着指滴落。
血源源不断流进身体,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她餍足得像只吃饱喝足的猫,一时懒得动弹,身体放松,顺势躺靠在厉晟怀里。
“看来今天不满足它们,它们是不肯罢休了。”
这种恹恹的不快也感染了跪坐在地的常风,让这年轻的黑甲卫魂不守舍地想起陛下身体很差,故而不讨女帝欢心的传言。
“把我说的都忘了吧。”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祁曜迷迷糊糊地跟着点点头,这么听起来是挺讨厌的。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是一本朴实厚重的辞书,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反倒益发显得手指白皙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