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卉说:“不要,眼睛一蒙什么都看不到。”
意卉说就是。
她想问他是不是湿湿滑滑上面还带着层层褶皱,是不是像沼泽一样又软又泥泞,是不是带着底下流淌着的岩浆层的温度。
他把眼罩围在她的眼睛上,软软的丝绸包裹住她的小半张脸,绕到脑袋后面打了一个蝴蝶结,黑色丝带和她的头发交织在一起,还不小心捆住了几缕黑发,弄得她头发咋咋呼呼地支棱起来。
“那你小点声。”,意卉说。
他把她放置在床上,她闻到了一点汗味,她想问他紧张吗,是不是出汗了?
她隔着墙壁偷听到头顶下水道抽水的声音,抽进去推出来一小滩水迹,哗啦哗啦地小声地响。
意卉把淘宝寄来的快递纸箱拆开的时候,旁边的舍友一脸好奇地问:“你买眼罩干什么啊?”
希腊神话里的黑夜女神似乎是可以自我繁殖的,三千梦呓之神是他们妈妈和兄弟一起繁衍的子嗣,背着黑色的双翼居住在冥界的边缘,是世间所有梦境的化身。
她是紧张的,视觉被剥夺之后其他感官就会被放大,她刚想要是耳朵和嘴也能被塞住就好了,他就给她戴上了口塞,她不知道那口塞长什么样子,只是被迫张了张嘴,之后就感觉咬合困难,牙齿磕陷在什么东西上,舌头也被迫折叠,她现在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脖子上也被套了什么东西,她想应该是项圈吧,她记得那个项圈,她自己带过来的,开口是一个心形的小环,金属质地,发光发亮,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够凭借想象力猜测自己是什么模样。
“最近睡不太好”
延川说:“不行,我们换一间。”
“是遮光帘不太行吗,我就说你不要选白色的遮光帘。”
真正戴上眼罩是周末和延川约会的时候,这次挑的也是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小旅馆仗着地理位置的优势坑人,明明设备简陋,墙皮都秃了一半,木床嘎吱嘎吱响,铁窗锈了一层,通风口喘着粗气吸过来一股油烟味,仔细闻闻床单上也有汗味,三百块钱的旅馆住出了三十块的感觉。
耳朵轰隆隆的响,她感觉自己被推着移动,被地铁轨道里穿梭,脊背铁着管道和石头,被磨得又肿又痛,他按按她的腰,说“乖一点。”
“我们在私奔。”,延川回答。
丝绸蓬松,世界并不全是黑暗的,鼻尖处透出了一隅光线,但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记住,卉卉,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睁开眼睛。”
她着急后退,想要求一点点减速。
发现这条地铁线路很长,穿梭速度很快,她有点胆怯,总觉得不下心要撞墙。
她什么都没说,因为舌头被折叠住了,口水四处碰壁,喉咙里只能支支吾吾。
可他偏不,还绝情地往前推她,终于撞车。
“我们在逃亡吗?”,她笑着问他。
他抚摸她的背。
延川就说:“好,那你假装我们现在是在往边境走的道路上,赶路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可以歇脚的客栈。”
“嗯”,延川答应,“那你不许张开眼睛。”
 抹黑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