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娘亲会回来的证据。
 第六章 夜宴(上)
步然不许人动那面墙。因为她记得娘亲说过,有的人若是生前太苦,又不肯流泪的话,死了就会回到留恋的地方,把那些没流出来的眼泪都还回来。
“啊?哦,是是,臣下考虑不周。”火赫低头揩汗,偷偷睨了步然一眼。
炎后不得宠,头胎生了个女儿,母女俩便被炎帝抛在脑后。多少年来都不曾见到一面,最后连她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火赫将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嘴角微挑,对着身后的侍从轻声吩咐了两句。
几个长老低着头,没有看到这一幕,但陌子归没让他们免礼,他们也不敢妄动。
步然枕在梦上,一路驰骋。一行人到达炎都的时候,已经傍晚。
“本君和天后一直是分寝而眠。”平常的语气,听不出陌子归的情绪。
“君上初次造访,车马劳顿,臣下已经为君上和娘娘安排好一切。”
看来,火部妄想仰仗天后接近陌子归的算盘是落了空。
步然从头到尾只与赤焕拉了拉家常,对陌子归的安排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反正她既不想和陌子归共眠,也不想出席那个专程用来讨好陌子归的夜宴。
片刻之后,会场上的音乐突变。原本清丽的铮铮丝竹陡然美艳起来,音色在高低之间变幻,有些瑰丽的怪异,却一下一下的撩拨着众人的心弦。
那是赤部长老赤焕,曾经皇叔叛乱,只有赤焕站在她身边,护她一路出了炎都。他是步然母亲的心腹,也是她在炎族最后一个亲人。
天帝继位之后的第一次到访,无人敢懈怠。陌子归的车马抵达炎都城门之时,炎族五部长老皆已恭候在外。他们见陌子归停了车辇,从车厢里缓步行出,纷纷跪拜。
步然的步子顿了顿,不说话,只皱了眉。
炎宫的大殿里,此刻的确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饶是这样,父君死于皇叔剑下的时候,炎后还是为他殉了情。
陌子归见状脸色并没有异样,免了众人的礼,兀自走在了步然身边。
他早先就听说天后在天帝身边不得宠爱,两人婚约定了半年之久也不见完婚。如今天帝不仅当着众人告知两人分寝的事,就连夜宴这种正式场合都不愿与天后一道出席。
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
步然挣开陌子归的手,将其中一人扶起来。
炎族除了赤部,各部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数出席,珍馐美味,声色犬马。舞姬和歌姬相继登场献艺,男男女女的调笑嬉戏和着轻歌曼舞,未有停歇。
炎后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她死后,步然就住了进来。
老屋的南面总是漏雨,雨渍染了大半的墙面,长久得没人管,就生了灰黑的霉菌。
陌子归沉默地坐于高台之上。他喜吃甜食,一场宴会下来,案上的吃食没怎么动,倒是专程准备的梨花糖他吃了不少。
“这……”火赫有些意外,陪笑道:“无妨,炎宫多的是寝殿。”说罢立刻交代了身边的人几句,转过身来对着陌子归恭敬道:“今夜炎族为天帝天后准备了接风的夜宴,还望君上和娘娘赏脸。”
“天后身子弱,行路辛苦,晚上不宜再劳累应酬。”
他一向不喜这样喧哗的场合,眼神淡然地透过那群饮食男女,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敲击着酒案。
她住进了自己未出阁之前的寝屋,那是坐落在炎宫顶偏僻的地界的一处老屋。冬日漏风,雨夜漏雨。
步然点了一盏油灯在那面墙下,呆呆地看了好久,屋外有一些飘渺的歌乐嬉笑传来,听起来很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陌子归却好似没有看见,转身先去牵步然。
说话的是火部长老火赫。他语气殷切,脸上挡不住地泛着谄媚的油光,说话间,已经引着陌子归和步然往寝宫行去。
步然赶紧将手收回来,陌子归不让,紧紧拽着她往胸前一带,拉得她一个趔趄险些摔下马车。陌子归趁机搂了她的腰,将她带下来。
在坐的男子无不面色潮红,向着音乐响起的地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