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略為驚訝,膽敢上前來推銷自己的小孩可不多,他饒有興致的問:「死契?」
商人挺著大肚子,勉強稱的上是慈眉善目,咧著笑問她。
隔日準備起程往關內走,居然在路上碰上一群波斯商隊,商人看起來很吃驚,大笑著翻下馬親自接洽,兩邊頭領相見,嘴裡咕嚕咕嚕地說著禾穎聽不懂的語言,大概是那些胡人的語言吧,禾穎好奇地盯著他們。
商人微微瞇著眼,上下打量禾穎,十一二歲的女孩,長相清秀,衣著完好,不像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但也稱不上大富大貴,只有烏黑的髮上一根木簪還算有價值,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是顧盼生輝的靈動,而是一種敢與天地掙抗的堅毅,這樣的眼神很少出現在女孩身上,讓禾穎自然的從其他糯氣的同齡中脫穎而出。
忽然,兩人像是講到有關她的事,商人朝她的方向指來,嘴上不停,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禾穎更困惑了,眼神沒有一絲閃躲的迎上男人的探究目光,最終,那個波斯人首領滿意的點點頭,轉頭便讓底下的隨從遞上一袋不知是金子還是銀子的東西,商人接過笑的是合不容嘴。
「活契。」禾穎口氣堅決,絕不能是死契,否則自己費盡心思逃離婆子就沒有用了。
她往商隊會館的方向跑,聽說那些來來往往的商人們各個富的流油,把夜明珠當成球給狗玩、用的是黃金製成的虎子夜壺,想必總會有人不介意多個侍女丫頭使喚吧?
婆子氣的跺腳,心裡知道要追到那個滑頭小丫頭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返回禾家嘗試向禾家嫂子拿回款項......
就一個人、就那麼一眼......
商人心裡算盤打的啪啪響,面上不顯,假意答應女孩的要求,甚至還簽下兩年的合契,但早就想好要把她賣給哪戶大爺,記得初州的黃爺就喜歡這種類型的,玩死過好幾個,可惜就是貨源難找......
「我不去當王妃。」禾穎皺著眉,悄悄後退一步,卻發現身後早已被人圍上,她死死盯著商人自以為是的嘴臉,嘴上不停拖著時間:「我們昨天簽的是活契,沒說要賣身,你不可能把我賣給那些胡人......」
禾穎當然不可能回禾家,止不定嫂子轉頭又把她賣給另一個婆子,兩頭賺,樂的美茲茲。
「哎!好呀!」
底下的人見了他這樣當然是恭維奉承,像是全隊都沾上商人的福氣似的,只有禾穎還一臉不解,商人看著禾穎的小臉是越看越滿意,慶幸自己昨天眼光銳利,慧眼視珠,大笑著拍拍禾穎的頭:「妳呀,真是個運氣好的丫頭,那位爺可是要帶妳去西方當王妃!只要妳好好聽話,榮華富貴是妳一輩子都肖想不到的——」
糖人買到了,婆子鬆手去接販子遞來的糖人,禾穎一見機會來就往一邊的小弄閃去,弄道很窄,成人不可能鑽的進,連乾瘦的婆子也只能勉強進入,想捉住小禾穎是不可能的了,反倒是卡在小弄中進退不得,只能狼狽退出。
東四街有個別稱叫「鬧街」,是邊關城市常見的貿易街,人群絡繹不絕,有各種民族牽著自己的生財工具或是坐騎,要跑起來根本不可能,大概率先被哪隻受不得驚馬或是駱駝踩死見祖宗去。
來回踱步,從白日等到暮鼓,終於有個看似漢人的商人瞥了她一眼。
「小丫頭,在這等誰呢?」
商人眉開眼笑地走回來,心情好的不得了:「今天是開門紅啊!起程就做了筆生意,一路平安一路發!。」
「不。」
禾穎深吸一口氣,繼續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在門口繼續等著,守衛的官兵見她衣著不似乞兒,也沒做什麼踰矩的事,便由她去了。
可惜年紀還是太輕了。
「無恥小人!你背信忘義!拐賣良家婦女!」禾穎還在掙扎,大聲叫罵著,想引起路人的注意,但行人看到一群明顯不是善茬的壯漢紛紛讓開路
「也就妳這種小孩信,出關哪裡要憑證,要的指不過是更多的銀子——哪裡跑!」商人一聲斥喝,周邊的人一擁而上,緊緊捉住禾穎的手臂,任她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商人臉上已經沒有那和善的微笑,只剩下狡詐無義的本性顯露無遺,他順手整整衣襟,嘴上啐著:「妳個丫頭,不要不知好歹,那可是千萬人都搶不到的機會,今天要不是本大爺怎麼會就給妳遇上了,妳不去當王妃難道是要給黃爺當玩物嗎......」
她還記得兄長跟她說過出入關皆須憑證,活契僕是不能出關的,避免年限一到,這些活契僕成為流民,或是罪犯用此潛逃出境。
或是守株待兔更好。
可她一個孤女,如何進得去守備森嚴的會館?她只能咬著唇在門口打轉,希望會有個經過的商人願意停下腳步,多看她那麼一眼。
禾穎立即跪下:「大爺,求您買下我吧!能燒菜洗衣打掃,絕不放肆踰矩,只求能離開此地!」
商人沒想到她會拒絕,愣了一下:「什麼?」
麼帶著一個哭啼不止的孩子,轉身便往那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