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为什么有人就不想让我好好活着呢?”
“是我主动来的。”卓槐解释道,“本来想灭你,但意识清楚的恶鬼比较少见,你又的确没杀过人,所以假如你想……”
女鬼尖锐的笑声在空荡无光的教室里露着棱角,像一把尖锐的刀。
最受迫害的学姐却浑然不觉,她原本瘫软在角落里,看了女鬼半晌,突然跪起来趴着去够她:“菲菲,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你呀。”
这一声平平静静,仿佛读文,不夹杂任何感情。
“我不想,杀了我吧。”
“在这日复一日,没有任何希望地徘徊很折磨人,楼外的风景我都看腻了。”女鬼走到窗外,无人的柏油街道旁种着稀疏的几棵垂杨,“我有时从这站一整夜,就想着我死的真不值啊,可我没有办法。”
但女鬼没有笑,她穿着一身浓得像滴血的红裙子,站在学姐前面,不动。
“你给我听着——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恶意的产生有时并无原因,人性残劣罢了。”说是这么说,卓槐心里还是有些难言的感慨,他语气微软,“你要想好,你死时怨念太重,生为恶鬼,纵使没有作恶,也……只能消亡,不能转生。”
“我早该猜到的,你身上有阴阳师的气味。”女鬼抱着肩,厚长的头发垂到腰间,遮住大半张脸,“至于吗,我又没真的得罪你。”
整个三楼在她说完后安静了几秒钟。
他们站在这一层的尽头,旁边夹着狭窄的楼梯,正对女鬼的是走廊尽头一扇小窗户,平时都不开的那种。
她一出声就开始掉眼泪,大地色系的眼影被冲花,黑色的眼线顺着泪痕晕开,瞧着比她面前的女鬼看着还像鬼。
归海梦听着炸耳朵,见卓槐也蹙了眉,伸手去捂他耳朵:“别听别听,小心耳聋。”
归海梦心里像是被撞了一下,发酸发疼,她
这一声起调抑扬顿挫,落音悠长,于是同样的话就染上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亢奋。
学姐以为她在犹豫,吸了下鼻子,更加急迫地直起上半身:“菲菲……”
“我知道你是报复我,你算好了时间让我第一个发现你自杀,你就吊死在我床边,我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哪怕换了宿舍换了楼我也失眠,我每天晚上都觉得你悬在床边盯着我,我去看心理医生,可我不敢说我欺负过你。”
“我要你就这么崩溃地活着,就算哪天你痛苦的快要死了,我也要你带着无用的忏悔和对我的后悔去下地狱。”
归海梦听得起鸡皮疙瘩,本能去寻卓槐的小臂,在他身后歪着一张脸看情况。
女鬼低下头,淡漠地直视她。
这声音,是学姐的。
“没有人相信我说的,他们都觉得我是神经病……可我不是,可我不是!菲菲,”学姐哭着去攥她的裙角,哀求像是洪水决堤,“我知道是你,我错了,我当初不该那么欺负你的,你原谅我,只要你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我会崩溃的!”
“是菲菲,是菲菲!”学姐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那音腔和尾音颤动轻易能把说话人的情绪归为激动,“菲菲,你还记得我吗?”
女鬼走出来,看见站在一边的卓槐和躲在卓槐身后的归海梦。
学姐的理智冰散瓦解,只有她无比刺耳的裂帛似的声音融入四周的空气。
 请笔仙(四)
“你凭什么?我又凭什么?”
一场暧昧性爱被打断,归海梦才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环境里。别人都忙着怎么逃命,她却若无其事地跟卓槐靠着玻璃亲热,罪过罪过。
“因为你活该。”
“哦,是你啊。”
女鬼把学姐攥着的一截衣角毫不犹豫地撕破,就像她选择自杀那么决绝。
女鬼俯视着因为震惊而面容呆滞的女孩,残忍地笑:“所以你赢了,我不杀你。”
归海梦觉得女鬼的笑声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受。
“是你呀!”这声就完全升高了八度,女鬼猛地凑近学姐,没有焦距的眼睛和惨白破败的面容都被迫塞进学姐的瞳孔里,“你把我请出来,是觉得没人可以欺负寂寞了吗……可我已经死了……啊,没关系,你来找我,你来找我啊!”
归海梦暗道糟糕,正要快步冲过去,又听得一声细碎的不确定的女声:“是菲菲吗?”
她跟着卓槐一路上了三楼,听见女鬼的坏笑声回音似的在整个楼层里穿荡,如盘旋的夜枭:“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原谅你什么?”
“原谅你扒我衣服还要拍?原谅你把我按在马桶里?原谅你在众目睽睽下踩着我的头让我吃泥巴?”女鬼声音越说越讥讽,“还是为了你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厚着脸皮求我,而从不管我丢了一条命还要困在这楼里永无解脱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