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闻言居然呛了一口,堵着绢子别过脸去咳嗽起来,点翠急忙弯腰为她顺起背,给莺莺使眼色让她去取新茶。
周移春光净的面皮顿时涨红了,小领结带着颤巍巍起来,“大哥,你可别浑说啦!”险些蹦高起来烫着为他盛汤的绵哥儿,点翠看着眼皮一跳,“三姐姐,三姐姐还在这里呢!”
她为大奶奶解开发髻,黑头发蛛丝般细软地挂下来,她将细小的结轻轻捋开,就望见大奶奶自镜里盯着她,口吻一如既往地漠着,“你这丫头,平时怎么不见得穿这么多颜色。”
从大奶奶屋里出来时夜色已浓起来,整个园子浸在幽微的孔雀蓝里,让点翠想起四奶奶拖鞋上那支棱着的羽毛,她快步往住处走着,该轮到她与另一个大奶奶的贴身侍女银瓶儿换班,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迟迟不来。
点翠知道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于是再讲话时就静静的,“到时候点翠全听大奶奶的安排。”
大奶奶见她不吭声,“怎么,清哥儿是大你几岁,要不送去春哥儿那儿,省得这孩子成日里只知道赖着曼微。”
“嘘,别出声,别出声,让我弄弄,我想死了。”男人终于肯将手从她嘴上放下来,恰巧未接到她滚下来的泪珠儿。
“哦,这样。”周移清依旧是笑,不再去与二弟讲话。用惯刀叉的手使筷子都不太利索,夹一粒花生米颤巍巍地掉回盘里,引得大家都屏息去看,他只自如地去与周移春说话,“春哥儿也是,今年十五有了吧,该寻个丫头为他填房了。”
大奶奶从前就是爱素净的人,做了寡妇后更是极少去用脂粉,点翠麻利地除了罩衫,不必吩咐也只如何叠好搁哪,分明是贴身伺候的人,可她们一对甚少交心谈话的主仆。
她难得轻笑,“懂得打扮自己是好事,有什么好怪罪你的。只是,你不该配这样的颜色,穿杏黄,茜红,鸭蛋青,都比现在要好得多——点翠,你今年有十七了吧?”
谁成想走了没几步,后面突然有个烫热的男人身子逼上来,将点翠挨到拐角幽仄的罅隙里,她惊慌地想去叫,结果嘴被那人的手一把捂住,她登时没了声息,只感受到一棍硬物莽莽地往她腰上戳,她的手在强撑上无力地抓着,指甲未留长就快断裂。
周移礼赔着笑,对这留洋回来的笑面虎大哥总是这样软绵绵着,“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长兄都未取亲,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敢呀。”
“好了,好了,”大奶奶终于发话,结束周移清对弟妹们的审问,她一搁筷子点翠就呈上茶,伺候着她净手漱口,拿过一条热白毛巾替她细细擦拭着手,“清哥儿回来一趟怪折腾的,有什么话儿明个儿再与咱们讲,你从前住的院子已为你收拾出来了。”点翠扶着她起身行走,后半句是对周移清讲的。
众人就搁下筷子目送主母离开。
“好,你好好儿的,”大奶奶往床边走去,点翠急忙为她脱下鞋来,摸到上面缀的宝石珠子坚硬而冰冷,不像自己鞋上的碎钻子捏重了就快化为齑粉,她听见主子在上头说着,“年纪不小了,不该整日只伴着我,若伺候得好,改日送你去清哥儿屋里头。”
周曼微只是摇头。
点翠暗暗舒一口气,可还是谨慎地回答,“回大奶奶,过了六月就满十七了。”
“嘶拉”一声,点翠不敢信地耸立起来,只觉得冷气幽幽袭上她的中衣,男人将肉棍直挺挺地就往她腿心儿去塞。
“我……我……”隐秘的心事被轻轻点破,点翠险些扯断一根发丝,她脸慢慢臊红了,话就像自然脱落的头发一般轻飘飘嗫嚅,“大奶奶莫怪点翠。”
点翠手哆嗦起来,好像是被鞋上面的珠宝硌到,她该表忠心地说“我只愿陪大奶奶的”,可嘴却不听使唤地闭得死紧。
她攒了小半月月钱买的新袄裙就这么给撕裂了。
“哎,曼微,对不起。”周移清对妹妹投去一个歉意的笑,见她只是沉默地扒饭,就又健谈道,“你在那女校里上了有四五年学了吧,有没有玩得来的女同学?”
大奶奶偏过头去,示意她不必再为自己打理,只挑着眼睛去看这思春的丫头,肩若削成,袄裙盖着看不出腰身,可若扎紧了也定是窄窄一口小碗,海绿秾艳,偏偏穿一双靛蓝软面圆脸鞋,笨笨地往裙底缩着,带得上头的白珠子乱颤着晃眼,面嫩得很,两片腮如鲜亮的水荔枝,不知是搽了胭脂还是被看穿臊的,颊酥溜溜得涨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