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你多担待。”
连她这么个二把刀都能看出是子弹擦伤,换成他们科其他的主治,估计能把受伤场景完整回放出来。
纪明暌大喜过望:“对!对!就是上次你来过的那里……你路上开车小心一点。”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贺星晚此时恨不得拿手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下来,并将这伤口的状况全部文字记录,以供她之后鉴赏。
 006
“姐姐……”纪明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肝肠俱断:“姐姐求你了……你帮帮我。”
纪明暌帮忙扶着商泽,俩人将他转移到处置室。
“我第一次见到枪伤,不能吗?也没事。”反正她可以趁着处理伤口的机会好好大饱眼福。
多么玄幻、多么令人不敢相信。2018年,一位普通的外科医生,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枪伤伤口。
商泽坐在一边,看到纪明暌这样,有了笑意。
贺星晚举着手机躲到楼道里,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
纪明暌委屈地讨价还价,还是被无情的驱逐。
纪明暌和商泽在客厅里等了她很久,听到院子里突突的车声,纪明暌急急忙忙去开门。
其实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是强弩之末,按照规定,她如今已经不适合干临床。
“能走吗?劳烦您移驾。”
“叔叔不让我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流血?你打幺二零了吗?”
“打扰你了。”商泽朝她微笑。
处置室里的
纪明暌虽然命运多舛,但老天待他不薄,从小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这样血腥的画面他还是头一次见,吓得手足无措。
商泽本能警惕:“拍照?为什么?”
“家里有处置室。”商泽做的是刀尖舔血的生意,家里有这个也正常。
“你别看了啊,血腥。”贺星晚把纪明暌撵出去,后者还嚷嚷着给她打下手,被贺星晚严声制止:“得了吧你,笨手笨脚的,别给我添乱。”
贺星晚笑笑:“没关系。”
贺星晚再见到商泽,那天H市大雪纷飞。
她自请去处置室打下手,忙不过来才会接替着拿起手术钳。
她最近在吃米氮平,药物副作用折磨下面容疲倦,长发疏于打理,随意盘在脑后,一丝不苟地戴着一次性手术帽。
“你先别急,怎么了?别哭。”
去医院?她率先自己否定,根本没提。
隐瞒病情,在医务工作者履历上是一笔不小的污点。
贺星晚挂了电话,索性她今晚什么也帮不上,坐诊的医生看她今晚心不在焉,干脆准了她的假,让她凌晨三点整提前下班。
枪伤难得、子弹擦伤更难得。她只在书本上见过被洞穿的新鲜子弹伤口,而学校里的大体老师们……有那么几具带着老旧枪伤的大体老师,已经被不知道多少届学生扒着伤口传看过,如果老师不说,她是认不出来的。
同夜的小护士定了奶茶,分给她一杯。急诊这边的夜班不如之前在老年神经科轻松,一分钟都闲不下来。
“哈?”贺星晚鲜少地露出一个诧异的神情,“不知道?”
伤口从上臂肱二头肌处横向擦过,皮肤有烧焦的黑色,皮肉外翻。贺星晚手中灌满生理盐水的针筒一顿,不太确定地问:“这是……枪伤?”
“小暌在电话里哭得好惨,我哪儿敢不来。”贺星晚笑笑,脱掉身上的羽绒服,让纪明暌带着她洗洗手,趁着空挡问:“怎么回事?”
“小暌,”贺星晚为难道:“我今晚夜班,走不开。”
职业病作祟,贺星晚硬着头皮开口:“介不介意…我拍个照片?”
“……”贺星晚在电话中沉默许久,问道:“还是之前那里?”
纪明暌嘴唇嗫嚅,好半天才说了句:“我不知道。”
“不能。”商泽冷冰冰地拒绝了。
贺星晚拎着一袋药走进来,先是职业病般地打量了商泽几眼,见他面色红润有光泽,比她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放心下来。
贺星晚也没指望,她冲洗干净商泽手臂上的伤,因为时间较长已经止血,她道:“需要缝合,不过你这屋里卫生条件不行。”
她戴上手套,去检查商泽手臂上的伤。
雪夜路难行,车轱辘深一脚浅一脚,开了快四十分钟才到商泽家。
不过电脑里还是要记下贺星晚早退一次。
“叔叔……叔叔流了好多血。”
“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啊?你来帮帮我好不好?”
算了算了,和小孩子置什么气。
医学生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凌晨两点,她接到纪明暌的电话。里面男孩语气很急,快要哭出来了。
贺星晚坐在驾驶位里打开导航,心里安慰自己,总比旷工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