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问道:“那乘坐龙辇,想来已经包括在违制逾礼里头了。陷害君上是怎么回事?”
阿燕把粥放在她面前:“吃这个吧,他们呈上来的有十几个碟子,我都叫撤下去了,这粥是我看着熬的——朝会结束了,怕是不好。”
 第十八章:大朝会
“朝会结束了?”柔嘉问。
柔嘉迷糊间,承瑛已然起身去朝会,她理应起来服侍穿戴,却被他摁了回去:“接着睡吧,不必起。”
阿燕悄声道:“就是一年前,咱们皇上头一回议亲的时候,圣夫人说去游湖,就去了,船翻了,皇上落水受了惊,病了好些天,议亲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第二回议亲,人选便成为了她。柔嘉道:“所以,他们的意思,是圣夫人为了不让皇上成亲,特意陷害皇上?”
把王映月赶走,对于柔嘉自己,倒也不能说完全不好,毕竟天子内库并一切宫务如今都在她手里,王氏若走,自然有利于她执掌大权。
柔嘉这几天入口的食物,能简则简,一来搏一个贤惠的名声,二来她新开罪了王映月,她在宫中早已呼风唤雨了几年,又是个莽人,那天当着天子之面尚敢摔摔打打,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莽事。
阿燕数着指头道:“迷惑君心、不修内帷、淫乱宫闱、杖杀宫女、违制逾礼、殴打命官——就是前几天的江太医、无视尊卑——说的是对您,还有一个,就是陷害君上,罪不容诛。”
“姐姐!”阿燕看她在殿内来回
阿燕道:“是。和姐姐你所料的不差,老爷让御史上书,说天子已经长成娶妻,第一要还政,第二呢,奶娘自然也不必留在宫中,让皇上封她个国夫人回家养老去呢…皇上自然给否了,然后他们就开始数圣夫人的罪状,数了八条大罪,皇上气得直接回去了。”
她实在累坏了,昨夜事毕之后,她蜷在承瑛怀里,不住地想明日的场景,仿佛头上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来将她斩首的剑,一直到窗外隐隐有鸟鸣之时才堪堪睡去。
醒来之时,已经日上三竿,阿燕守在她床前,见她醒了,便替她洗漱。
她话刚刚出口,却看见柔嘉的面色一凝,以为柔嘉不满她对朱岳的揣测,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道:“呸呸呸,我乱说的,姐姐,我说胡话——”
柔嘉倒是头一次知道此事,想来那次议亲,也并未正是进入流程,不然岂有因为皇帝落水就耽搁的呢?
“赵家?”
柔嘉皱眉道:“要赶走圣夫人吗?”
皇后洗漱时应有数位宫女从旁服侍,如今只有阿燕一人,这便是阿燕有私房话同她讲了。这寂寥深宫,她初来乍到,王映月树大根深,宫中的宫女她一个也不信,只同阿燕讲私房话。
柔嘉看着放在案上的粥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热意腾腾而上,她猝然而起,在房内徘徊:“因为她蠢。”
阿燕从未想到过这一层,见柔嘉秀眉轩起,只道:“这,怎么会呢?按您这么说,老爷和圣夫人早有勾结,那么这次圣夫人向皇上进言娶朱家的女儿,也是老爷授意的不成?那老爷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她一时之间,忽然想起李承瑛来,她又开始可怜他,可怜他一路狂奔去找王映月,可怜他一个皇帝自己不坐龙辇,可怜他在自己和王映月之间夹缝调和,可怜他连自己的婚事都被人作弄,可怜他做了别人的棋子,却没有人和他说一句对不起。
“对呀,就是赵怀宪的赵家,天下的兵呢,一半在咱们老爷手里,一半呢,在赵家手里。我看——”阿燕道,“是老爷做的,也未可知呢。”
“圣夫人听说后,直接去了皇上宫里哭诉,听说是没带首饰披头散发光着脚,从懋德宫一路走过来,皇上在寝宫里听说了,立刻跑过去不要她走路。听说人跑得快,差点在路上摔了,他身边的太监都跟不上,更别说轿子了。他扶着圣夫人在等了一会儿,那轿子才来。圣夫人上了轿子,皇上就在轿子身边走,那可是龙辇!”
阿燕道:“是。恰好您和她起了争执,这便串在一起了。不过,圣夫人既然向皇上说要娶朱家的女儿,也就是姐姐你,那么她是不可能不让皇上成亲的呀,说不定她还乐意看到皇上成亲呢。成了亲才算长大了,皇上才能亲政呀,上一回议亲,咱们皇上原本要娶的是赵家的女儿。”
“圣夫人呢?”
柔嘉迷迷糊糊间将他拉过来亲亲啄吻几下,含糊道:“好。”然后便又昏睡了过去。
柔嘉道:“这么一来,倒要成了她第九条大罪了。八条大罪是什么?”
柔嘉抬手制止了她,摇头道:“不是这个,只是,我在想,如果上一回是和赵家议亲,赵家是保皇的,如果是他朱岳,为了不要让皇上和赵家再亲密一层,所以,叫圣夫人推皇上下水呢?”
她好可怜他,一种同病相怜的可怜,李承瑛就是男版的她,看李承瑛就像在看她自己一样,一样身不由己,一样命不由衷,做了皇帝又怎么样,他最爱的、最信任的奶娘早就在一年前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