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正在看书,那火被阿燕挑的一动一动的,便将书一卷,轻轻敲她一下:“别闹。——若是为了喝奶,他不如去养头牛好了。你不是养过小鸟吗?小鸟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是谁,就会跟着谁走,到死也不改的。”
只是再简化,究竟也是天子大婚,朱岳好名,怎么会叫舆论捉到把柄,也弄了三四个月之久。柔嘉来朱府时,尚且春寒料峭,出嫁那天,却是烈日骄阳,晒得她头晕眼花。
就算把朱岳的亲爹绑在城楼前,他也只会说,分我一杯羹!
只恐怕这位圣夫人,在皇宫里也呆不
圣夫人,只是大家对她的美称,其实她的封号是“恭惠”二字。皇帝未婚,后宫空悬,一应宫务都是这位夫人在处理,说一句太后也不为过。
她轻轻开口道:“小姐……”
柔嘉道:“所以说,圣夫人,她是想用柔茵来威胁父亲。但是没想到,嫁过来的人成了我。只可惜……”
柔嘉这场婚事办得并不盛大,相比之二十年前先帝娶皇后的典礼,简直是相形见绌。
阿燕把她手上的书抢来,自那日磨镜相戏后,她俩亲密更甚。柔嘉缩在院子里,连外头的花儿也不去看,全靠阿燕同她说话解闷,阿燕也就同她放肆起来。
柔嘉失笑:“若那高姑姑所言不夸张,皇上是把她当亲娘了。”
阿燕在晚间陪她说话,挑着烛火道:“她这是在给你下马威呢,还什么皇帝待她犹如生母,地位尊崇。她要你对婆婆似的对她呢,按理说咱皇上也不该喝奶了,还要奶娘作什么?”
阿燕撇撇嘴道:“可是她要娶的也不是小姐你,现在来卖什么乖。再说了,这皇后谁爱当谁当去啊,哪天真打起来了,能落得到好吗?老爷这里觉得你是皇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皇帝呢,也会觉得你是别人家的女儿,这不是两边不是人吗?”
高嬷嬷教她人事,同她也说了一些事。柔嘉知道她是圣夫人派来的,便也知晓这些话都是有授意的。
天子大婚耗费颇大,两边僵持不下,还是皇帝出来说:“先皇去世不久,不宜大办,一切从简。”这才让拉锯落下帷幕。
而柔嘉的脸只在灯火里,阿燕想起杯弓蛇影,说弓被烛火映照投影在墙上犹如一条蛇,而柔嘉的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在脸上投出一片浓密的阴影,让她看不清喜怒。
有的时候,一场礼仪,也足可见王朝的兴衰。
她话一说出口,才发现这话的意思,就是二小姐能威胁到朱岳,而柔嘉不能,顿觉失言,暗暗地看柔嘉。
真正鹰视狼顾、虎豹之心的,不是长旭,而是他们的父亲朱岳。
柔嘉道:“不然,她派高姑姑做什么来?她说,是圣夫人,在皇上面前进言,说朱家的女儿素有美名,皇上才当着满朝文武求娶的。这不就是要告诉我,她能左右皇上的心思吗?”
阿燕托腮:“怪不得,怪不得她要让皇帝娶二小姐呢。咱们老爷这么宝贝二小姐,那二小姐嫁给皇上了,那皇帝就成了咱们老爷的女婿,那老爷不就不打皇上了。皇上的位子坐稳了,那她圣夫人的位置不也就稳了吗?”
比如皇帝和圣夫人,不是母子,胜似母子,绝不可分离,你朱柔嘉嫁过去,少不得用侍奉婆婆的礼仪待圣夫人。
二十年前,恰好是大衍还可以粉饰太平的时候,但是朝政积弊已显。到了这一代,已然是日薄西山,连太平都无法粉饰。
柔嘉垂眼道:“不过,天底下有谁比这圣夫人更怕打起来的呢?毕竟,没了皇上,她什么也不是。”
可怜先皇尸骨早就凉透了。当年尸体尚且温热的时候,两个儿子打得要死要活,把他的尸体放得生了蛆也没人管。好不容易草草下葬了,还要被扯出来做自己儿子的遮羞布,不过,也是他一手养大了朱岳这只老虎,倒也不算冤枉。
“咱皇上的亲娘,生下皇上后没多久就走了。皇上即位,第一个封的就是奶娘,现在后宫的一应事务都是她在打理,听说去年皇上差点让她主持了‘亲蚕礼’,那可是皇后才能主持的。你要是入宫,还不得和她打起来?”
只是朝中手握重兵的,一是朱岳,二在赵家,倒也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让皇帝的位置白白坐了两年。但是赵家的兵虽重,却不像朱家一样集中于一人之手,有人保皇,有人亲朱,还有人干脆袖手不管,做浪荡公子去也。
只可惜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论是一百个女儿一千个女儿都无法让朱岳止步了。
这三四个月里,除了匆匆见过李长旻几面,被他话里话外试探几次。朱梁氏只当没她这个人,她便一次小院也没有出,借口在学习宫廷礼仪。朱岳倒是见了她一次,说了几句话,就让她走了,
阿燕恍然道:“你在骂咱皇上是个鸟东西呀?”
可怜王映月,因做了皇帝的奶娘成了圣夫人,执掌后宫权柄,却忘了一个儿女是绊不住朱岳的。而这种企图算计朱岳的心思,还会让朱岳记恨她。
 第十二章: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