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柔嘉,却是第一次见这朱长旻。
柔嘉道:“那我就多谢弟弟了。只是,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我虽是姐弟,倒也各自成年了,不如就此别过。”
柔嘉顿步,看向他,梨花树底下并不分明,远处影影绰绰的灯宛如夜空里亮黄的几点,而他手上提的那一盏,把他的眼底都染上了一星暖色。
柔嘉看向他,忽然笑了:“那我也问,来日她是嫡母,三弟弟是嫡子,一个入主中宫,一个入主东宫。弟弟呢,又要如何自处?”
柔嘉点点头道:“这便是你折下梨花的地方么?”
朱梁氏见了他,不冷不热地道:“来了。吃过饭不曾?”
柔嘉道:“我一介女流,纵有他日,他们又何必与我为难?”
那丫鬟应是便告退。
“你又何必取笑我。”柔嘉道,“你我姐弟初次见面,过几日我便走了。弟弟就是有什么想说的,宫墙深深,我也听不见了。不如直接一点?”
她把丫鬟打杀,说丫鬟和侍卫私通,说长旻也非是朱家血脉。而朱岳只觉得她在冤枉丫鬟,骂她善妒,只同意把长旻扔到后院去放养。
长旻道:“当今圣上,并非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若有来日,权柄更迭、日月新天,姐姐将如何自处?”
丫鬟捧着两个盒子跟在柔嘉身后,柔嘉道:“你先去,给我院子里一个叫阿燕的侍女便是。”
只是,她千辛万苦想要为朱家诞育长子,却不想生下一个女儿。而没过多久,另一个院子里就一举得男,叫她焉能不气?
是以她看见朱长旻便怨怼,想起自己的儿子长时来,但是又不敢恶语相向加以虐待,因为她害怕灾祸降临在她的长旭身上。
来人穿一件天青色罗袍,面容白皙,嘴角噙笑,以翠玉束冠,一派风流雅相。
长旻笑道:“姐姐怎么就断定我有事呢,难道给姐姐提灯照亮前路,不能当作好心一片吗?”
朱梁氏道:“话都说完了,你才来。见过你姐姐,便散了吧。”便向柔嘉一指:“这是你柔嘉姐姐。”
她再怀一胎,竟然日夜心悸,梦见那个死去的丫鬟,竟然受惊生下长时这个痴儿来。
长旻道:“姐姐同我交谈,一见如故,不行吗?”
柔嘉看向他,不说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长旻比柔嘉更刺人,更讨厌。遑论他今年十七岁,已经在朱岳身边帮忙,郭先生也夸他能干懂礼。
“姐姐安居别院十八年,若真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今日为何被忽然拉来做一个替死鬼?”长旻道,“姐姐若不想与我谈,早就提步走了。只是‘不甘心’这三个字绊住了你而已。姐姐如此,我又何尝不是。”
柔嘉道:“那就看弟弟谈什么了。只是我要嫁为人妇,弟弟也有经天纬地的一番事业要做,内宅外朝毫不相干,又能谈什么呢?”
朱梁氏看他们讲完了话,便道:“今日就是要你来见见兄弟姐妹,我见你们都相处和睦,便也开心。柔茵、长旭,你姐姐是要入宫的人,这几日要学规矩,你们也不要去打扰,都散了吧。”
长旻道:“只是怕天黑,姐姐不见前路,才提灯照亮罢了。”
原来自她出了朱梁氏的门,长旻便提灯在她身后。
“姐姐也不必如此,一国之后,位同副君,又岂是寻常妇人?”长旻道,“若姐姐不愿与我交谈,又何必叫那侍女先走,留下你我二人?此刻口出我言,入得你耳,若有来日,也好叫姐姐有一分倚靠。”
她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先听到一句“长时再见。”又看他解了外头的披风,携一枝花入内,登时满堂便亮了起来。
她说:“长
便齐齐告退。
柔嘉便驻足,回头微微笑道:“旻弟弟有话,为何母亲面前不说呢?”
长旻道:“吃了。多谢母亲关怀。母亲要我来见见姐姐,是我来迟了,当向母亲和姐姐赔罪才是。”
若是来日朱岳登基,皇位纷争,郭先生这一班幕僚便是心腹朝臣,先叫他收买了去可怎么好?只是他已经十七岁,前几年小的时候藏拙过甚,现如今羽翼渐丰,已动不得了。
柔嘉让出路,向前行去,长旻缓缓跟上。
长旻笑道:“见过姐姐。不知姐姐来,两手空空,只有一支春花,便赠予姐姐罢。”
“不说夫人,三弟你已见过了,觉得怎么样?”
“姐姐把梨花藏在袖里,行走间暗香盈袖,也是巧思。”长旻道。
长旻道:“那就是我和姐姐同病相怜,岂有相怜而不相依的道理?”
侍女从他手里接过花,柔嘉又拿过,见是株梨花,花蕊雪白,便藏在袖中,谢过了他。
其实,朱长旻的生母,是朱梁氏的陪嫁丫鬟,左右翻不出天,原本也不应该这么讨厌的。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烧香拜佛,把长旻接回来,把那丫鬟的尸骨收殓了。
 第十一章:暗香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