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赵知周早出晚归躲了小半个月的时日终归结束了。
 秋俞
——
书桌上端雅秀丽的男子敛眉顺目专注的盯着桌上白纸,执着手中狼毫,丝毫不停在宣纸上默着揭语,柔声道,“管那么多作甚。”
季府四娘的帖子。
所以,季四请秋俞来此倒是她的意料之中。
意欲何为?
更何况,若是尚书府嫡亲女收此函书尚且说得过去,如她这般被整个上层圈子所排斥的身世…
就是这般南辕北辙的两人,确是平日里一道玩的。小厮暗自感叹,不明所以的人肯定以为是那爽朗女子担挑梯子一头热,可那雅然的书生女子明显也是对她有半分不同。
只不过,于她所预计的,提前了数月时日罢了。
季家四娘虽出生世儒之家,却有闯荡江湖的梦,最是嫉恶如仇,爱行侠仗义。两人于一次共同拯救被欺负的孤寡男子轶事中,两人一见如故,至此季四便时常愿意寻着她。
阿傻有些莫名其妙的瞧瞧端坐在窗边许久的自家小姐,乖觉得坐在一旁不敢轻易打扰。
这还是阿兄第一次让她帮忙,每次都是她求着兄长帮她隐瞒各种秘密帮她与阿爹阿母求情,现下这般,如何让她不甚是好奇,且这还是阿兄第一次主动邀请一位女子呢。
尚书府虽也是地位极高,朝中正二品官员,地位仅次左右二相,且那左相悬空而置,赵尚书更是地位超然,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权贵圈子每年由这些闺秀公子小姐举行的数次宴会,稍微有点儿名头的都未曾邀请过她。更莫说这顶顶清高的季家三子的兰琥诗宴。
身量高挑精壮的女子,灰玄色衣袍利落贴合在身上,蜜色的肌肤上五官深邃,一瞧那随时蓄势待发,昂首阔步的模样便知道是个练家子儿的,还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种。
且,这两人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便都不是这金贵圈子中的人物,一个身世龌蹉让人可惜,一个身份平凡让人可叹。
第五章
摩擦的指尖微顿,窗边的女子抬眼直视洒落在她身上的霞光,夕阳已经黄昏,却仍旧刺人眼球,堙没各中。
那是你…
到底意欲何为呢?
不可否认,两人就气质相貌而言皆是上上等的。然,这两人相差也甚大了。
“阿兄,你到底意欲何为呢?”季府幽深后院之中,脆生生的女声中带着明显的疑惑,季四撑着脑袋,歪着头不住的瞧着自己娴静优雅的兄长。
“子莘,”一道爽朗明亮的嗓音遥遥从远方传来,赵知周闻着这极有特色的嗓音时便知道来人是谁。不等她转身迎去,来人便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将胳膊挂在她的肩头,又唤中气十足她一声,“子莘。”
据那回孤野艳鬼半夜来袭,一夜春宵已然过去小半月有余,赵尚书的病也逐渐痊愈,只不过毕竟上了年纪,落了病根,现在是半点儿离不得人的。
赵知周、赵知周。
这点儿来说,怕还是一致的。
赵知周不动声色的悄然卸下肩上的胳膊,向来冷淡的眉眼此时软下半分,略感无奈,“孑鱼。”
那小厮心中如何弯弯绕绕这两人不得而知,秋俞许是察觉到贸然搭在赵知周肩上让她感到不适,涩然的摸了摸鼻尖,转口道,“子莘也是季四叫来的?”
而那,玄青衣裳的女子,缕缕幽暗云纹秀在袍底边角,白净的面庞无甚表情,清携俊雅,瞧着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季四歪坐于梨花椅上,嘴里念叨几声,回想接触过几次的女子,却是一可相交之人,可惜没甚机会,便趁此与她结识也是好的。
被自家阿兄不轻不重顶了回来,少女烦闷的叹口气,却也不敢再问,阿兄看着甚是柔雅,极好相处,却最是倔,认准的事儿与人,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
弯折在桌椅上的修长手指由于思考的惯性而两两摩挲。
世代权贵与靠着夫家提携而起的新兴府第如何相提并论?
但——
未来嫂嫂。
季府,京都廊氺季府,世代儒林之家,与当朝天子授家国之大道的季太傅府邸。
这季家四娘是与她寥寥见过几次,但远未到玉牒相邀的地步。
虽不知季四为何也发函邀与她,但这季府帖子,不论好坏,她总是一应要来的。
季府门前的小厮本最是守距,此时都委实按捺不下心中好奇,领着两人往院中去的时候不由耳尖耸动,眼角偷瞄。
窗外夕阳的余晖落在赵知周的半截脸庞上,明灭掺半,她垂眼盯着茶几上雅致的函书,夕阳映射下将低垂的眼睫拉得老长,墨青色的衣裳与清隽的白净脸庞交相辉映,有种极致的落差之美。
这人什的都好,就是过于自来熟与动手动脚。
“嗯,”赵知周微微颔首,轻声应是,面容上依旧凉淡,宽袖下的手指却摩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