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万岁[正文完]
她们走了没几步,顾星颉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T恤,伴着闻惯的洗衣液香气,干燥又清爽,她抬起头来,被阳光猛烈地照射得眼睛几乎眯成缝,就在这条缝里,她看见陆颃之,他对她笑,身后是耀目的神光。
是,顾星颉心说,最好长大不要你那么多坏心眼。她走近鱼缸蹲下去,摸摸陆向星柔软的发顶,“袅袅想要哪种?”
噢,看鱼,是约好陪袅袅去花鸟鱼虫市场买新鱼的,这点真是紧随陆颃之,三四岁的时候就能对着墙高的鱼缸认出十余钟热带鱼的名字。
“做吗。”她不信自己居然
陆颃之答得并不能算是一个回答,她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奇怪的随心所欲,他说,“因为想和星颉一起去啊。”星颉,星颉,叫得顺口到永远停留在高中,那个打开电梯就对她露出笑眼的男生。
“哦,波子,”陆颃之眼尖地捕捉到,听到这个名字顾星颉心微妙地一颤,他轻笑,“袅袅眼光真好,妈妈最喜欢这种鱼。”
于是三人驱车去了陆颃之最常去的一间店,陆向星撒欢般跑进去,雪团般一张脸贴紧了幽蓝幽蓝的玻璃鱼缸,两腮鼓起的样子就像吃了蓝色光球滚来滚去,陆颃之好笑地说,“他可真像我。”
纪嘉芙在后面大呼小叫,“等等我呀!”
星颉。
“晚点来接你。”顾星颉捏捏他的肉手,和陆母打了声招呼,就钻回车里继续他们的行程,听到导航里响起澹云寺的路线,疑道,“去那儿做什么?”
“还在。”陆颃之惊喜地抬高声音,从枝子上接下一块灰扑扑的符牌,小得简直永远不会被发现,放进她手心的时候,似乎已被风吹雨打磨得极为粗砺——她展开一看,上面刻着歪歪扭扭不太美观的两个字,最后一笔好像着急结束一样画歪飞斜出来,飞进她眼睛里。
顾星颉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回去的车里,那枚符牌就被她攥在手里攥了一路,她眼眶涨痛,听到陆颃之发动车子,她下意识地贴上去抱紧了。
可陆颃之牵着她往未来走去,脚步一点也没慢下来,一路走到他们毕业,上大学,结婚,生子,一生就变得迢迢难追,走到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
陆颃之和店家示意,明明是在摸儿子的头,可眼睛却始终落在顾星颉身上,看她被灯光照得净冷清润的脸,“那下午去奶奶家的时候,袅袅要乖哦。”
“怎么不等我。”
“啊?这——”纪嘉芙有些犹豫,看她已经抬起脚步,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追上去。
是他那时候背着她们挂的。
暑气好像就真的袭来,她听见十八岁的她声音平淡,额头却也有汗珠滴答而落,“不等他了,走。”
第二日是周六,她起初便决定多睡,最好能睡到晌午,可吧嗒着拖鞋跑进来的陆向星将早安吻啵啵啵地落到她脸上,她睁开眼发现儿子正被陆颃之揪着后衣领拉开,正难耐地挣动着对她笑,“妈妈妈妈,今天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看小鱼吗!”
澹云寺他们已很多年都未来,如今更是香客寥寥,落了一地碎叶子,已经是秋天了。
他拉起她的手重新往外走,她使劲挣脱却怎么也甩不掉,手心里热得像攥了微缩太阳。
顾星颉的心一下涨满,让那些糖浆晃动的是陆颃之突然停下的脚步,“啊,到了。”她跟着抬头看,不知道这株光秃秃的树有什么好看的。
“嗯……嗯……”陆向星快要眼花缭乱,那么多美丽的生命琳琅地挤入他的小世界,他艰难地去找最喜欢的,突然看到一尾小小圆圆的闪片,淡琥珀色隐约着,在那些红啊蓝啊里微渺成一粒点,可他觉得好可爱,“这个,这个!”他用胖胖的手指去戳,吓得那小鱼惊慌地匿身草叶深处。
那时的纪嘉芙和她都穿过膝短裙,躲在树荫底下却还有光斑照在她们雪白的腿上,纪嘉芙跺跺脚,手却只能扇来热风“哎呀,陆颃之干嘛去了,他不用对着树求神拜佛吧——好慢好慢,热死啦!”
顾星颉被陆颃之牵着手慢慢走,好像他们又回到那个浓绿的夏日,寺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考生与家长,大家都推挤着往树干最粗的那棵古树上挂考运符牌,“求求让我过线吧”“佛祖保佑我家孩子一定要考上X大呀”这些话清晰又破碎地传进她耳朵里。
陆向星开心地蹦了两下。“耶!袅袅和妈妈一样啦!”他扯着父亲的衣袖对他撒娇,“爸爸爸爸,妈妈喜欢,我们买一些好不好?”
一夜闹得太疯,被抱去浴室清理时还被要了一回,怎么洗也洗不净了,陆颃之不知道哪里攒了那么多力气,看她在浴缸里双腿并不拢,那片淫红肉花潋滟着波光微漾,索性一并躺进去,借着水顺利地进入,瓷砖上被溅得湿淋淋,顾星颉觉得自己就快溺死,可不断下沉的身子始终被一双手托住,举起。
他们将陆向星送去陆家,陆母兴高采烈地出来迎接,一把就搂住她的心尖肉,可心尖肉委屈地憋嘴,手捧的小鱼箱里波子游得正欢,“爸爸妈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