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从门缝灌进去,门内悄无声息。突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可门内的锁开了,门外的锁还在。
“敬之?”她不由自主把手伸向他。
伊东佑晴从仿佛经历了战火的废墟中站起,她烫手般抛开手里的东西,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纪春尤先是迷茫地看着他,突然像被注入了新的魂魄,露出怯弱哀求的神色:“放过我弟弟,求求你。”
纪春尤醒了,脑子里仍一团乱,迷迷糊糊中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右腕的扭伤还未痊愈,伊东佑晴将她扭到了骨折。她只能强忍着,和许医生一起控制住伤员,在麻药紧缺的情况下实施截肢手术。
纪国栋也发现了她,紧张地将她拉到角落,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弟弟还活着。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挤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受惊过度的平民,还有曾经她所在连队的战士们,都受了重伤。
纪春尤的脑子一片混乱,凝视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梦境与现实重合了。
大火将他们包围,阵阵热浪带来灼烧般的疼痛。谁也没有逃,他的枪口正对着她。
靠墙角一个伤势严重的士兵听到她的疑问,像读报纸般一字一句没有感情的说:“余连长坚守阵地,连队全军覆没。”
她急需得到答复,迫切地向伊东佑
醒来时天仍未亮,她还是记不得梦到了什么,却再也无法入睡。
空荡荡的房间,她从尖叫中醒来,正是夜最深的时候。
说完,反锁上了门。
她惊恐地回头,看到伊东佑晴那魔鬼般可怖的面容。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更不知地下室所在的屋子是哪里,她不停敲打,直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纪春尤从迷朦中醒来,竟真的发现伊东佑晴揪着她的领子,双颊火辣辣的痛。
她浑浑噩噩躺下,手掌不自觉摸到小腹,忽而又心弦一紧,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她想不起刚才梦到了什么,只记得那是个噩梦。
他抬抬手示意,便有人上前从外锁上了地下室,然后,他下令放火。
无尽的夜仿佛没有尽头,她又做梦了。
伊东佑晴凶狠地凌/辱了她,然后揪着她拖下床,一左一右地扇耳光,威胁她不听话就要杀了纪国栋。
纪春尤做了一个梦,一个残忍的梦。
一声枪响后,她再次惊醒。
“我警告过你,安静!”与伊东佑晴不同,雪生不是暴力爱好者,但气愤之下说出的话同样可怕,“再吵,我会让你永远出不了声!”
纪春尤上前安慰:“不,你没事了,你要活着。”
“你不该来这里!”
凝神想了想,终于记起这是伊东佑晴的居所,最初关押她的囚室。自从上次在诊所被捕,从狱中出来以后,她一直住在这里。
纪春尤冲上去制止,被人架住动弹不得。
难以抑制的哭喊从纪春尤口中溢出,可除了歇斯底里的喊叫,她什么都阻止不了。
“竟敢装死?你越来越了不起了!”伊东佑晴咬牙切齿道。
许医生正压制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年轻人,回头冲她愤然大喊:“小纪,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他听到尖叫声跑了过来,向她投来愤怒的注视。
她再看向纪国栋,她的弟弟瘦得让人心疼,身上还有战场上的硝烟气息。
右腕的骨折已经痊愈,她看着自己的手腕发愣,注意力逐渐涣散,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从窗缝照进,如长刃划开封闭在室内的昏暗。
威胁过后他甩门而去,留她在噩梦中尚未回神。
纪春尤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混乱,可当她在黑暗中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顿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意识朦胧地挨了许久,挨到天亮后,她再次陷入梦境,这次的梦简短而清晰。
梦里,四周火势雄雄,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
术后,许医生不知疲倦地在伤员中走动,轮番查看伤势。
她惶恐地张望,除了所谓的“床”,室内空无一物。电灯忽然亮了,灯光刺激下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看到站在门边的雪生。
 十六、门德尔松
伊东佑晴眉头紧皱,一把撂下她,像是听到了多么过分的请求。
伤员再次昏迷。
伤兵脸上沾满污泥,纪春尤认出了他,是李延。
被截去小腿的伤员从昏迷中苏醒,沙哑地询问:“我死了吗?”
纪春尤不知所措,慌乱中只能不停敲打地下室的门。
她茫然地看着垮塌的水泥石块,发现手中握着扶梯上断裂的栏杆。
伊东佑晴说:“点火。”
纪国栋拉她往外走,猛地将她推出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