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最开始到美国的时候,英语都还说不好。一个朋友都没有。妈妈好忙,好忙,她还date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就是没有时间管管我。我不知道和谁说话,我就和我的小兔子玩偶说话,我喊它周叙周叙,我就当做你在和我聊天了。反正你平常话也不多。”
钥匙捅了半天才捅开门,两个人就着连体婴儿一般的姿势滚进了屋里,周见脑子里已经只有面前的人了,周叙还分得出一丝神智踹关了有些摇摇欲坠的大门。
酒精真是像火一样。周见想。这把火又烧断了她所有的理智,只留给她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因为火热,两人仿佛比赛一样飞速脱去对方的衣服,从客厅到卧室散落了一地。
“我大学的时候,我一个室友拉着我要一起创业。我没答应。他最后创业没见起色,反而和小组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了,现在都结婚了。去年他们还请我去婚礼,让我必须当他们的证婚人。因为要不是我拒绝了他,他就不会去找这个女生一起合作了。”
两个人完全是在各说各话,自顾自讲着分开这十年来各自的生活。而且非常没有条理性,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甚至包括哪个同学喜欢喝加糖加奶的咖啡,而另一个同学总是嫌弃他的做法太侮辱咖啡豆;哪个朋友给喜欢的女生送花,结果那个女生花粉过敏进了医院;旅途中遇上的谁谁有性别认知障碍,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上公共洗手间,因为不知道该进男洗手间还是女洗手间。
最后,还是当年那张床。尽管夏日还是如当年那样闷热,尽管两个人已经热到恨不得褪去对方身上最后一层皮肤,但都忘了开空调。热是从身体里钻出来的,唯一能让自己的火散去的只有对面那个和自己同出一脉的身体。
“后来我突然就特别喜欢旅游了,喜欢往各种山山水水远离人迹的地方钻。我很喜欢沿着美西海岸线一直开,随便找个高速出口开下去,漫无目的地开。在四周没有人,只有大自然其他生灵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宁静。我很难在生活中找到宁静,总觉得缺少了什么。说得矫情一点,感觉我像一个灵魂缺了一片的人。”
“好,聊天。”周叙说。
“聊聊天吧。感觉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周见低着声音说。
周见和周叙盖着一床棉被并排躺在床上,不含一丝情欲地注视着对方。周叙夹着的一根烟在空气中缓缓燃烧着,烟雾蔓延上升,钻进空调的冷气里。
周见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和周叙已经清洗完躺在床上,空调已经打开徐徐吐着冷气了。周叙结束之后抱着她去浴室清洗,结果又是换了个场地的一番鏖战。她只记得她夹在冰冷的瓷砖和火热的躯体之中的感受,还有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那种精神上的快感甚于身体上快感的,酣畅淋漓的快乐。
她转过头,就看见周叙躺在另一端,也赤裸着身体,手上夹了一支烟。察觉到她的视线,也转过头来。
好像这样,也许能将撕裂开的十年,缝合回来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