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乖孩子,去练琴吧。”低沉又温和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让钟硕不禁产生错觉,也许他的父亲并没有妈妈说得那样冷血又不堪。
“我只是想吃饱饭……”钟硕唯唯诺诺地又低下头。眼前无法掩饰自己渐渐腐朽的男人,似乎将他的长子保护得很好——在这种鲜血与子弹的帮派生活里,让他还残存着未泯的良心。一缕瑰色的毒藤慢慢地爬上了小小少年的心头。
 Chapter 1
年幼的李钟硕抿了抿好看的下唇,心情焦躁地想将这些花朵通通撕烂,然后一股脑儿塞进嘴里。他已经在院子里等了一个小时,也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如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他真的一步也不想踏进这里。
钟硕再次醒过来时,身边只有一个表情冰冷的老管家。起居室里的灯光印在老管家的脸上,显得苍白又冷血。
钟硕低着的头颅用力地摇了摇。
烦躁的蝉鸣中,那不远处的高楼里传来清脆悦耳的背书声:“……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父亲,今天的古诗我已经背完了。”
老管家淡淡地道:“李少爷,您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有些低血糖。老爷已经在餐厅等您了,您现在可以过去吗?”
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识人眼色的钟硕立即站了起来,尊敬地道:“谢谢伯伯,请您带路。”
“乖孩子。”许父扬起了嘴角,向他伸手示意道,“过来坐下吃饭吧。这是你的哥哥,许嵩。”
钟硕抬起头,眼前的生父果然如他想象之中一样冷漠无情,而他身旁的哥哥倒是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了同情的善意,只是那一脸纯真的疑惑表情,愚蠢得像只失手把松果掉落到树下的小松鼠。
“呵。”许父轻笑了一声,“想要吃饱饭,不一定非要做我的孩子,做这里的奴仆一样也可以。你想好了吗?”
钟硕倔强地低下头,开始数着身边的玫瑰花瓣来消磨时间,誓要等到那个男人的召见不可,他不会认输的。
多年后,已经成为许家教父的李钟硕,每每看到花圃里盛放的玫瑰,都会想起他9岁时独自走过院子的石板路,踏入许家的那个夏日午后。
未来,他要成为像楼上那个男孩一样的人,不,他要取代他,这世界只可以有一个他存在。
我也是你的孩子,钟硕的手攥得更紧了。他孤零零地站在桌子旁,点了点头,神情却是一片无辜又坦然。
许父握住了许嵩的手,和善地道:
钟硕内心纵有千百回宛转,最终还是在昏倒前吐出了两个字:“好……饿……”
钟硕努力地压下自己的不甘心,默默地点了头。
许父淡漠地抬起了眼,仿佛在看一只逃跑后落魄归家的小狗般,轻声道:“你是李婉娇的孩子?”
树影罅隙间的光一点一点淡去,已经数完眼前几株玫瑰花瓣的钟硕终于没撑过去,在夕阳的余晖中,昏倒在了地上。
可随即,他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一个害死自己母亲的黑社会老大,能是什么好人呢?明知道自己在烈日下苦等着他,他却可以边云淡风轻地给长子检查作业,边毫无怜悯地给自己立个下马威。
“爸爸……”少年听到他那同情心泛滥的哥哥开了口,声音清脆温柔。他偷偷抬眼瞄了过去,那只松鼠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许父毫不留情地打断,只能欲言又止地与他对上了视线。
狐假虎威的东西!钟硕默默地攥紧了手心,乖巧地跟在管家的身后,低着头走进了餐厅。
庭院里,玫瑰花枝团锦簇,花香氤氲了整个庭院。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更是为院子织了一幅油画,姿态复古优雅又高贵,甚至于隐隐约约地在嘲笑着这个穷酸的外来者。
虽是询问句,可管家的语气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也是那样荫浓夏日的午后,他可怜兮兮地站在院子里的玫瑰丛中,静候着他从未谋面的父亲的召见。
没有被许父承认之前,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摆出少主人的姿态的。
“抬起头来。”许父放下筷子,用餐巾优雅地拭了拭嘴角,“告诉我,你来这里想要什么?认祖归宗?”
许父并没有对那只松鼠生气,只是语气更加冷酷:“李钟硕,你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进了许家即使你姓不了许,也要誓死为我们许家效命,没有任何退路。就算我认回你做我的孩子,你也要像我的门徒一样,交换出你的人生,听令于我,受制于我,你做的到吗?”
意识模糊间,楼上那钢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钟硕恍惚想起,他曾听过老家的邻居阿姨说过,韩国虽然唱跳的偶像多,但其实都很廉价,能弹得起钢琴的人才是贵族。他也好想成为贵族啊,一架钢琴的钱能让他吃饱两年了,而且还不用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哥哥好……”钟硕拉开椅子,飞快的坐了下来,声音低不可闻。
沿着长长的、昂贵的红木餐桌望去,钟硕看见了他那遥远的生父,和他身旁神情乖巧的同父异母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