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展颜一笑,难得心情明快,“真的丑,别摸了!再不好好养养,你这个艷冠群芳的美人之名就要让人了。”
他勉强扯唇一笑,形如秋日瑟瑟落地的枯叶,“好,你不愿看,我便不愿成为。”
她言语如常,“弃她如敝履,不看不闻不念。”声音却似从遠方传来,轻柔劝告,循循诱导,偏含了冷清。
一声声呢喃,唤着她名字,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漫天飞雪的夜里,他衣衫褴褛,满脸乌黑,声线断断续续,好像下一秒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伏在她脚边,乞求她的帮助,那时他也是这般无助绝望的。
落琴一身淡紫织面罗裙,淡然娴静,端着一个托盘,见她回来,弯唇一笑,“小姐,做了您最喜欢的芙蓉大虾、御扇豆黄,还熬了赤枣乌鸡汤,快来尝尝。”
沈青染从侧门悄然回到清涟小筑,朱颜迎上来,“小姐,可饿?落琴姐姐说估摸你要回来了,去膳房给你准备呢。”
他敛眸不语。
他眼里失望一闪而过,转而听见她说:“落琴谨慎持重,由她照看你,我放心。”
“红睡,你这个傻子,”她也眼眶微红,泫然欲泣,好像心疼极了他,抚着他瘦削的脸颊,一字一顿,“那便夺她身,囚她心。”
他生了几分执拗,追问,“纵然如此,依旧断而不舍,又当如何?”
“当真!你可要好好休养,别到时我再见你,还这幅丑样子。”她故意逗他。
“你不来吗?”他嗫嚅片刻,终开口问。他想要她陪着。
他知她主意已定,不会改变,恹恹地垂下头,再不言语。
朱颜拿花膏抹在她手上,经温水化开后有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嘟囔道:“也没什么事,只听说裴氏下午来闹,被老太太呵斥后灰溜溜地走了。”
沈青染,你才是那个傻子......
取下披风递给朱颜,“嗯,我在外面这段时间,府里可还好?”
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小姐,落琴姐姐回来了。您快坐下了用膳。”
“想是气不过我夺了沈家的权,意难平。两个儿子又身陷囹圄,心下闹腾,倒是个沉不住气的。”她不以为意道。
果然,红睡一听,下意识摸脸,真怕她嫌自己丑。
说完,他直直看她,想从一双眼看尽她如三月清晨薄雾般心思,她道:“既放不下、舍不掉,便夺了去,顾她作何?”她恣情肆意,丝毫不觉异常,若是她知道,那个爱而不得、断而不舍的人是她,她会作何想?
方才还不觉得,问到香味,才觉得饥肠辘辘。落琴给她盛好乌鸡汤,汤雾袅袅往上升,蒸的周边的空气都温热起来,一口汤下胃,全身都暖洋洋的。
感受到有冰凉流液落进她颈部裸露的肌肤,继而是他问:“爱而不得,我当如何自处?”声线沉郁怆然,全然没了往日的嬉笑轻浮。
他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眼里如死灰复燃般,熠熠生辉,“当真?”他以为她又要将他丢到一处就置之不理了。
他讪讪一笑。
 执拗
从仙客来回到沈府,天色已然昏暗如墨,白绸带在灯下幢幢暗影,门前大街行人三两。
他心下一疼,颤声道:“我,我怕她会恨我。”
良久,忽惨怛一笑,三分自嘲七分誓言,“我即使心痛到难以复加,自甘堕落,也不愿使她不悦,增她一丝烦扰,伤她分毫。”在她面前,他从来底线、原则全无的。
他现下倒是希望她察觉出来,也省得他这般愁肠百结,进退两难。
“小染儿,染儿,染儿......”
他闻言,抬眸怔怔望她,想从里面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只她一双明眸善睐澄澈空明一片,除了心疼再无其他,却也无关男女情爱间的风花雪月。
她摇了摇头,忆起沈凌昌一流,目光悠远绵长,“我刚接位,尚不足服众,沈家人心未全定,正是亟需正名立威的手段,还不能离开。”
她张口欲言,犹想劝告,见他一脸郑重其事,无何奈何放弃,道:“红睡,我不愿看你这般情景。”她视他为挚友,自是事事以他为先,又如何顾得了旁人?虽不知那女子是如何好,这般让红睡消沉落魄,但解铃还需系铃人,若非他自己,谁又可以解脱他?
我多年情真意切,你当真毫无察觉?有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地伴着一个女人长达八年,守在她身边,毫无图谋?这个傻子,妄你八面莹澈,偏看不到我一番心意。
她目有忧色,“暂且去奕北院休养一段时日吧,我会遣落琴照看你。”奕北院是她入京前吩咐人添置的,位于北郊,距城邑不远,临近淳寂寺,平素往来皆三三两两香客,木秀草茂,遠离人境,倒是个静心休憩的好地方。
她抬头,眉眼舒展,盈盈一笑,冷清不在,凭添了几分温软,“落琴你厨艺越发长进了
沈青染回首见他这副模样,心有所动,“虽然不能与你同去,但得了空会去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