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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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凑到他身后,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子,提醒他身后有人:“公子在做什么呐?”

    自从我和阚翎的婚期定下来,我每天忙得停不下脚,又要和丞相府的老嬷嬷学礼仪,又要准备婚事需用的东西。阚翎派了些可靠的人来代我照顾花公子,我省了不少力气,也有了那么一点余出来的时间去找阚翎了。

    我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他一定是觉得那幅丑的更像我!

    阚翎虚心接受了我的建议,并重画了一副交给我,我细细审视一番,这才意会到了我未婚夫画技的出神入化。

    说着,他两只手轻柔的抚摸上我的面颊,一寸一寸,从下颌骨、颧骨、鼻梁、眉骨、额头,他在摸我脸的轮廓,他的掌心沁了冷汗,一贯漂亮修长的手指像冰块一样凉。

    他又像之前那样,抿唇一笑,收拢掌心。

    公子的岁岁。

    公子指着空气,说话文绉绉:“庭有红梅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应,还是不应。”公子问我这话时,声音波澜不惊,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有意无意,正朝着我身后画像的方向,里面是雾霭沉沉,一去不复返的星汉。

    我只好牵着他走过去,也不知道这瞎子要怎么看他的红梅树。

    “阚翎你真好!”我扯着郎君的袖子,高兴得心肝发颤。

    据说我未婚夫的书画皆是京城公子里面最拔尖的,一画难求。

    我偏不信。

    公子微微一笑,眼睛上缠着白色绸带,伸手给我:“带我去看看它。”

    说完,我顺走他放在桌上的过于写真我的画像,一溜烟跑了。

    他有点儿脸红,将这幅画交与我:“这幅给你,前一幅我留着。”

    我在他掌心写一字,应。

    我着实感动,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未婚夫,亲了他一口。

    我以为他会放我去见阚翎,在我跑出去以后,公子却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回来。

    公子说阚翎就在外面候着,全听我一句话,应还是不应。

    “公子,你指错了,在那儿呢。”我上前带他指了正确的方向,那里真的生了一株又小又秃的树。

    公子连续好些天这样了,我虽害怕他就这样下去,永远醒不过来,却也慢慢适应了下来。只要他醒过来,他便无时无刻不在受丧妻之痛,思念如穿肠的毒药,如果是我,我宁愿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为我擦去眼泪,才将我放走。

    “哪里不像呀,我可是想着岁岁的脸,一笔一笔画出来啊。”阚翎觉得他很无辜。

    “你对阚翎可还满意?”他牵着我的手,我俩一起站在半死不活的红梅树前,公子如是问。

    &nbsp今夕何夕

    我匆匆穿越过几道门,头顶一轮圆月伴行,终是遇见了那身穿胭脂红袍的少年郎君,意气风发,阚翎亦是红了眼眶,情难自禁。

    我没想到他会回答我。

    我想起来公子曾以巫蛊之术救阚翎一命之事,便问他:“人人都说阚

    阚翎要娶我,我自是要应的,哪怕此时我心疼站在我身前的公子一身单薄,赤着脚,满身的伤。

    他语塞,半晌才找到好借口糊弄我,露出两个虚伪的小酒窝:“因为,那幅你不喜欢,你留着喜欢的就好了,反正我、我都喜欢……”

    今夕何夕,也未可知。

    公子的声音比情人更温柔缱绻,他低头时,鼻尖蹭过我的,哄道:“莫哭了,我要送你一顶漂亮的面具,七夕戴出去玩儿。”

    --

    我把手里画卷推他怀里,义正言辞:“若是你留着我那幅丑画,我便将婚期延后!延到明年冬天!”

    回去花府以后,我见公子一人在房前站着,什么也不做,似在发呆。

    然后我看的他给我画的画像,恨不得退婚。

    公子大概是想念他的夫人了罢。

    我想让阚翎为我画一幅画像,他答应了我。因为我偏偏等不及,他就点灯熬油的画了三天三夜,总算赶出来了。

    当我走出书房,看见窗子上映出他被拉长的影子,公子仍静默立在那里,像我从前无数次见过的那样,人比纸薄,形单影只。

    我穿过水榭,伴着纷飞的白纱,水面飘来公子令人心碎的声音,他哭得声音都哑了,按耐不住的悲意涌上胸腔,公子喊得好绝望,他喊:“岁岁……”

    我指着画提要求:“嘴巴再画红一点,眼睛,眼睛再画大一点,还有鼻子……”

    他身上的味道如此熟悉,我早已习惯,习惯了那只有巫蛊师身上才有的妖异香气,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慢慢将我逼至墙角,以至于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亲上来,但他没有。

    我的笑凝在脸上:“……为何?”

    我扑进他的怀抱,他一双眸子熠熠清光,低头看我,声线清朗又微微颤抖:“岁岁,我好开心。”

    他说:“他不急。我要送你一样礼物,更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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