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地僵持了会儿,那人开口了。“番石榴不错。”
“艹你妈的,一副死爹妈的衰样,有条疤就想当古惑仔,你去食屎啦!”他看见尉迟立锁骨上爬出的半截粗长疤痕,越加讽刺谩骂。
两人同时出声。“你先说。”男人的声音。
“嗯。”那保安侧开高壮的身体,让开路。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终究没有开口。赵昭不敢再停留在他身边,急匆匆地走了。
尉迟立一直皱眉盯着那个苗条的身影,直到女人消失。
“D座503。”赵昭的目光左右游移,飘忽不定,她只想快点离开,心里的话窜到了喉头。
“我,我是这里的住户。”她不知道她现在发出只有她的耳朵能听见。
“我……”
以声势欺人。尉迟立今天第一天上班站岗,他低头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赖皮,根本没在听他说的话,无聊得想挖耳朵。
“几栋几户?”男人继续盘问。路上几乎无人,他们面对面站着。身穿白色衣裙的黑长直发女人只到男人的胸口,女人身侧飘荡着不明红色物体,一只手揽在胸前,男人表情严肃,情况说不出的诡异。
“我有事要先回去。”赵昭的话奔出口,胸口砰砰地跳,她眼皮低垂,盯着男人的黑亮皮鞋。
现在只有回到熟悉的小窝,她才能收获些许安宁。
赵昭低头捡地上的水果,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捏着番石榴递到她面前。她沉默地接过,抬头看过去,“谢……谢”后面的声音弱到几乎听不见。因为她看见这高大保安的眼神如刚才那般凶戾,且透出不良的质疑和审视,她卑微脆弱的心极速萎缩,抱紧了那几个番石榴退后几步,眼神躲闪。
尉迟立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动静,他一步步上前贴近,眉眼锋利冷峭,目中凶光毕现,锁骨上的丑陋疤痕仿佛活过来一般,透露出阎王般恶煞的气息。
赵昭的腿僵硬得动不了,她最害怕遇到这样的场景,这个保安太凶了。她害怕地闭上眼睛,等待了几秒,没听到预料中的闷响。尉迟立的拳头停在了男人脸上颧骨几毫米的位置。
矮瘦男人嚣张气势顿时萎靡下去,被吓得后退,竟然站不稳一屁股摔下地。赵昭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男人慌乱中抓住旁边的东西,把赵昭手上薄薄的红色塑料果袋给扯破了,青色的番石榴一个接一个掉了出来,骨碌碌滚了一地。
男人脸上青白交加,眼睫毛颤动几下,连滚带爬地起身,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给我等着。”随后狼狈地坐上车离开。
赵昭走近门口想刷卡进去,可是两个男人在那堵着,中年男人情绪很激动,两人分分钟要动手的样子。她对这些事向来不参与,不评论,最好能远远避开。见此情形,她不会多说话,打算从那人缝隙间小心挤进去。
赵昭勉强挤出友善的笑容,抬起手刷卡进门,只想赶快离开。不料那保安往前一步拦住去路,面无表情地问她:“小姐贵姓?”
赵昭在这种时刻总有深刻的孤独感,异乡人的愁绪,她没有参与这座城市的过去,对夜里迅速苍老的它感到近乎恐惧的陌生。
“开上你的车到别的边上去。”声音沉静,在胸腔回响,音低却浑厚有力。
“赵。”她搬到这里才两个星期左右,这个保安不熟悉她也正常,赵昭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赵昭看着男人的头倚靠到她的裤腿上,对眼前的状况有点不知所措。尉迟立蹲下身,大手狠狠抓住男人的衣领,嘴角下弯,眼神凶狠,右手握起拳头,高高扬起。
“你……”
时代痕迹深深的印刻,斑驳的古旧与文明的革新在这个城市不断互相撕扯侵占、交融。白天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夜晚是灯红酒绿,载歌载舞。然而在黑暗中,那种斗败的丑陋面目狰狞得藏不住,在边边角角一点点显露。
夜里起风了,如恶鬼怨魂在呜呜地叫唤,这方天地仿佛被隔离在城市的喧嚣华丽外,只能听到楼上敞开窗户上漏出的电视声,听不太懂的方言笑声,偶尔是咿咿呀呀的戏曲腔调。